“侯爷,石头容易记,位置我也记得,也好找,只是若要大量挖,再成规模,便是家里的家丁下人全上,人手亦是差的太多……”
卢齐一一看过侯爷指过的石头,暗自记下,稍一考虑,请示道。
“哪可能只靠自家人来做活,要挖、要烧还要碾磨,自是要招人手,嗯!”
张鹤龄思忖了前后,吩咐道:“齐叔,几个事。一,去工部和外面,多招些老成的匠人,石匠,瓦匠,窑工等等,人招来安排他们,先去山头脚下,建个窑,规模可大些。就按着烧地砖的那种窑子修,那种窑烧起来火候才能够上。再搭建两个磨石房,石头和烧出来的料子都是要磨碎了的。”
卢齐点头应道:“人好找,有的是日子不好的匠户,事大致也好办。侯爷,工钱怎么算?”
张鹤龄道:“工钱你看着定吧,总之,可比市面上的稍高些,对那些经验老成的匠工可酌情再加些。但不必一次过高,你可与他们说,本侯要做的长远。可与他们签个长契,言明即便本侯经营的不好,也少不了他们的工钱,若是他们做的好,本侯更不吝赏赐。”
“是!”
张鹤龄点头,继续吩咐道:“二呢,去庄子上,让那些欠了咱们租子的人家,到山上给本侯挖石头去,庄子上可予工具、骡马牛车与其运送,不拘成年、老弱,即便是妇孺亦可。你按着他们能为,酌情定个数,除天气不好外,每日挖运石头数目不得少于定下的方数,具体工钱根据方数来算。他们的工钱,拿一半,再一半抵欠租。
你跟他们说,别觉得老爷我是逼着他们干活还钱,我们张家待他们一向不薄。租子不高,欠租子亦从未逼的太狠。因而,他们愿意干要干,不愿意干也要干,此次若是不为,来年,他们别再租我张家的田。那些没欠的也是同样,除非真个不得闲,否则都给本侯去干活。挣多挣少,看他们的辛苦,本侯不缺他们的银钱。”
“是,侯爷!若是人手上还有欠缺,我就做主在附近再找些?其实只要肯花银钱,愿意干的还是有的。之前询问侯爷也是考虑到庄子上的人。侯爷愿意先紧着让庄子上的人干,还发给一半工钱,是给他们吃饭的路子,庄子上不欠租子的没几家,他们该感恩才是!”
“他们为我张家做活,能拿些苦钱需要的是卖力气。我需要的,是他们给我挣钱,要那些感恩作甚。”张鹤龄摆摆手。
“人手、用银,你来负责,每日再给他们提供一顿饭食,具体酌情安排便是,既是做了,亦不差那一顿饭钱。别舍不得银子,工钱是一日一结,或几日一结,皆可,去夫人那里报一声即是,不用来向我请示。”
卢齐在脑子里默默的算了算账,担心道:“侯爷,若是如此,府中的银子……”
“老爷,老爷!”
就在张鹤龄和管家商议之时,有家丁前来禀报:“老爷,府前来了个官,请老爷去接旨。”
张鹤龄愣了一下,来的还真快。而且是官,不是中官,那就是在外朝走过一趟了?
就是不知,陛下考虑这么多日,今日又谈了一场,具体给个什么处罚。
张鹤龄猜测归猜测,可不会耽搁,朝管家点头,道:“陪本侯一起,还有事未曾交待。等接了旨意后,正好一并安排了!”
张鹤龄带着管家快步出了偏院,边走边向家丁问道:“香案可准备了?夫人那里可有派人通知?”
“老爷您放心,府里接旨不是头回,早有章程。至于夫人那里,小的们不知……”家丁连忙回道。!
“算了,夫人那里不用惊扰,圣旨因是只有本侯和二弟的事儿。”
张鹤龄摇摇头,不再问话,一路走到前院,绕过照壁,只见中门已是大开,门前香案准备齐全。
前院的家丁们极有秩序的分列左右两排,张鹤龄来到便直接站在最前面,看着传旨的绿袍文官,张鹤龄不认识,他也未曾上前寒暄,捋了捋衣襟,恭敬拜了下去,抱拳郑重呼道:“臣张鹤龄,恭迎圣意。”
传旨的官看张鹤龄来了,但未曾过来,只规规矩矩的准备着接旨,他也未做表示,准备宣旨。
“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伯张延龄接旨!”
缓缓展开圣旨,传旨官沉声高呼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世袭寿宁侯、南京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张鹤龄,屡受天恩,然不思报效,尔,聚众殴斗、买占民田、毁伐稼穑、滋事扰民、骄纵无礼、胆大妄为,且行事莽撞,安于享逸,为有司所劾,深负朕望。若不施惩处,何以正朝廷法纪,安黎庶之心。
念张氏一门往日之功,且,尔于有司之时服罪自承,及时悔悟,并妥善置理犯涉之事,稍平怨忿,尚不失忠直之心,良心未泯。
故此,朕酌情处置,决议,去尔寿宁侯爵之位,降为寿宁伯爵,削食禄五百石,罢南京都督同知之职,官阶降五级,拟为正四品。
另,其弟世袭建昌伯、南京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张延龄,并从兄长,盲信景从,亦屡犯案事,论罪当除爵,姑念其不失孝悌,尚有可取之处,小惩大诫,夺其伯爵世卷,罢都督同知一职,削食禄三百石,以儆效尤。
望尔等,以此为戒,天下臣民,以此为鉴,钦此!”
张鹤龄听完圣旨,脸色古怪之色顿起,不得不说,这份圣旨听起来确实很重。
最重要的爵位,他们兄弟俩原本一侯一伯的世爵,变成了双伯,且还有一个变成流爵,对无数眼巴巴盼着爵位的人而言,这样的惩罚不可谓不重。
至于那些食禄反而是无足轻重。几百石看似不少,够一个正三品的年俸了,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到一定职级的人,全靠俸禄过日子的,凤毛麟角。
其实,这两项比张鹤龄预期甚至还稍轻些,那日之后,他觉着他们两兄弟可直接削去一爵。
不过,按法按理,现已属于严判了。他也不在意,关键的职位那里,有些讲头。
从一品降成正四品,若是按照朝堂规制,算是还能穿着绯袍,勉强给着体面。他弟弟更是直接去了官职,成了真正的空头爵爷,若是平常的官如此被罚,那是实惨,可对他们呢?
说白了,这份圣旨看起来极严极重,对他们的国舅外戚而言,不伤筋骨。
“寿宁侯,哦,该叫寿宁伯,寿宁伯,领旨谢恩吧!”
宣旨官不动声色的盯着张鹤龄,催促道。
张鹤龄抬头淡然一笑,再次低头拜下,高声应道:“臣张鹤龄并代舍弟张延龄,领旨谢恩!”
拜完之后,张鹤龄站了起来,走到宣旨官面前,从宣旨官手中接过圣旨。拿到圣旨的瞬间,张鹤龄忍不住感叹,醒来以后直到今日,终于前事尽去了,他心中不由一阵轻松。
“轻装上阵了,张鹤龄!”张鹤龄声如蚊吟的嘟囔一句。
宣旨官递过圣旨之后,一直紧盯着张鹤龄,他也看到了张鹤龄微动的嘴唇,似是说了些什么。他的眼睛里不由闪过一丝精光。
待张鹤龄再抬头时,宣旨官心中顿时诧异,竟然无有丝毫他想象中的表情。
怨忿没有,沮丧没有,大呼小叫更是无有,有的只是平淡,从容,好似这道因司空见惯之事而处罚,实开了勋戚历史的处罚,不是给他的一般。好在宣旨官城府尚可,表情不露,只是淡然不失矜持的看着张鹤龄。
张鹤龄可不曾去考虑对方如何想,他只是微笑着迎向了对方的目光。
赏钱是没有的,不是舍不得,是不能给,或许给个五两十两,对这个绿袍官员不算少。但人家说不得还会以为你是羞辱他,文臣有时就是这么矫情,宁愿借京债,也不愿受人赏赐恩惠。
“不知这位……如何称呼?在何处高就?”
“本官赵士贤,翰林……庶吉士。”
本官?呵呵,一个7品绿袍,都敢称本官了,挺有意思。张鹤龄也不在意,接着寒暄道:“赵翰林,是哪一科的?”
赵士贤有些意外,道:“本官,弘治六年癸丑科二甲第十三名进士!”
张鹤龄也有些意外,不由多打量了两眼,看起来三十余岁,5年前考中进士,算得年轻,非一甲入翰林,那就是改庶吉士,散馆后要授职。如今能来宣旨,大致是在内阁有些职事。不过,依然报的庶吉士,那就是未有正式职位,否则该是要报一报的。
可三年一科,弘治九年的庶吉士都该要散馆了,他弘治六年的还未曾具体安排,这就有些奇怪了。是九年的那一科未有馆选?
张鹤龄问道:“不知赵翰林今岁可要授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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