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琳和洪晋并排而立,遥遥看着前面临街连排的木楼所组成的货栈,一间间的幌子高挂,已是快伸到街道中间。
不仅如此,货栈左右和前面的甬道、街道处,都搭起了棚子。打眼看去,棚子里囤积着各色货品,药材、粮米、盐等各类货品堆积如山。
卢琳道:“等一会吧,张百户应是快到了,听听他查的!咱们先派兵丁上去贴上告示,和货栈之人说说,让他们把那些搭建拆了吧!”
洪晋朝后挥了挥手,安排了几个兵丁上前,点头道:“四海商行……名字够大气啊,能在东市占这么大片地,可见是豪富之家。看来这是个硬茬子啊,这样规模的违规建制,让他们拆了棚子,货物收回货栈,我估摸着不会答应!”
洪晋的猜测没错,就在货栈之内,几个货栈主事听到伙计传来的兵马司通知混不在意,且骂骂咧咧。
“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敢来给爷们下通知,还拆棚子?真以为那个张鹤龄能给他们撑腰呢,都自身难保了,今日早朝之后,必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确实不像话,我们四海商行在东市落成十余年,何曾受过这般搅扰!”
“给他们点教训?否则都无法无天了!”
“怎么给教训?那些愣头青人不少,还是先不理吧,我已是让人通知箫公公了。”
“诸位!”
就在几个货栈主事吵吵扰扰之时,市监司主事乔唯站了起来。
刚刚在东市门前被兵马司闯了进来,他便偷溜着进了货栈,此刻看这些人依然是糊里糊涂的,他不由心里暗骂。
他朝众人沉声道:“诸位,别不把事当事,降罪张鹤龄的旨意只要没下来,这些兵丁便敢冲进来。你们想想,怎么能不让他们冲进了吧。要知道,那些药材……”
闻言,一名货栈主事撇了撇嘴,无所谓道:“药材怎么了,还不让人卖药材啊?要知道,咱们这里的药材可大半是要进宫的,箫公公……”
“行了!”
乔唯已是没多少耐心,挥挥手道:“本官是市监司主事,是官,只负责监察市易秩序,便是连朝廷的税都是没收过你们几文。你们的事本与本官无关,但本官提醒各位……”
“混账,哎哟!”
正在乔唯语重心长之时,外面传来了新的动静,他顿时呸了一口,不再理此间的人,拱拱手后径直离座,从后面溜了出去。
一众货栈主事面面相觑,愣神之后,突然心中极为愤怒,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若不是管着东市地头,他们会理才怪,还给他们甩脸子了。
要知道,他们家里的老爷,那都是和部堂郎中、侍郎交结的人物。
“先别管这姓乔的,出去瞧瞧!”
“走!”
货栈之前,几个主事掌柜来到外间之时,只见门前已是被兵马司兵丁堵的水泄不通。在兵丁外围,还有为数不少的百姓围观,场面哄哄闹闹。
他们顿时一阵脸黑,刚刚的一声痛呼是发自他们货栈里的伙计,此时正躺在地上,身子蜷缩的像一个虾米。
“混账,无法无天了,真就无法无天了,兵马司殴打合法经营人家,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名主事看情况似是要超出掌控,正试图挑起其他商铺和百姓的情绪,不过,围观之人皆是撇撇嘴,才不搭理他呢。
往日占的最多,和市监司的勾结,每次出货,他们都是被压在了最后,还指望这些人有好感?他们就是来看热闹的,甚至心里还有些小小的期待。
兵丁和伙计依然在推推搡搡,应该说是伙计和兵丁推推搡搡,兵马司的兵丁们得到的命令是围着,不要动手,有人试图冲出,拦下,不听劝诫,打。
在兵丁之外,卢琳和洪晋已是等来了锦衣卫张海,三人正在沟通着信息。
“户部,徽商,漕帮,内廷……”
卢琳一听到张海给他们分享的消息,心中顿时便是一凛,内外廷,官商民,没想到牵扯的这么多。
洪晋也是心里打鼓,问道:“上吗?”
“查!”
卢琳咬了咬牙,下了命令。
看着洪晋带着兵丁纷纷向货栈之内涌去,卢琳已是不太关心,他的心飞到了皇宫之中。
他知道,能不能查到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之处只在老爷身上,老爷才是他们能立足、行事的根本。
……
“奸贼,搅扰视听,竟要使胡乱弹劾之事……”
“张鹤龄、张申,罪大恶极,请陛下下旨,处以极刑!”
“国贼,不除何以平民愤,何以平百官之愤!”
“陛下啊,今日他们敢几百兵丁祸乱京城,明日便敢冲入皇城,实为不测之祸啊!”
“……”
皇宫,金銮殿。
被手下们念叨的张鹤龄,此时淡然从容的迎接着一百多位官员叽叽喳喳的吵嚷喝骂。
要知道,张鹤龄胡搅蛮缠的一次弹劾,还说要查结党,他们如何能忍。
“啪!”
一声静鞭响起,这些官员们终于不情不愿的收了声,但那义愤填膺、群情汹汹的模样,丝毫不见减少。
张鹤龄完全不搭理他们,看向龙座之上,见着皇帝向他点头,他躬身奏道:“启禀陛下,此事切不可轻忽,当严查。否则今日一二百,明日或可满朝纷纷效仿,其必成祸端。”
李东阳蹙着眉头,看向张鹤龄,心中轻叹,道:“寿宁伯,御史言官弹劾奏谏本为分内之事,无需危言耸听!”
张鹤龄摇头道:“李大学士,话岂能如此说?分内之事便要行结党之实?好,便当是分内,可此近两百人,可不单是御史言官,若无事先勾连,莫非他们皆是心意相通?因而,必须严查!”
李东阳不悦道:“查自然可以,但若是依你所奏,因弹劾便要停职,那朝堂岂不乱套了!”
张鹤龄奇道:“李大学士,怎变的是我说的了?不是戴总宪所言,既是弹劾,必事出有因,当慎重调查,以安朝堂。难道是我听岔了?”
“戴总宪,你方才所言可是如此?”
张鹤龄的一问,戴珊只是撇过头,完全不搭理。
张鹤龄也不计较,他又问向了其他几位大员.
“刘阁老,您说呢?”
“谢阁老,方才,似乎你也是如此说法的啊,怎如今便不一样了呢。区别对待?那朝堂的公正何在,律法的威严何在?”
“够了!”
龙座之上,朱佑樘看张鹤龄一本正经的不依不饶,终于开了金口:“寿宁伯,诸位爱卿,此种说法无需再议。弹劾便要停职,那朝堂还像什么样子。”
“臣等遵旨!”
朱佑樘满意的点点头,有朝一日,他也能和一次稀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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