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考虑任何后果?
真就不考虑善终,不顾身后名?
金銮殿上,
无数大臣心中在暗自嘀咕,张鹤龄心中同样在嘀咕,甚至在自问。
可越是去自问,他心中越发只有一个声音了。
我需要考虑立身吗?我需要考虑善终吗?或者说,你们给过我立身的机会?决定善终和身后名的权力了吗?
文不能文,武不能武,除了偶尔被你们拿出来在皇帝跟前刷刷成就,当作达成某一件目的的筹码外,我张家兄弟还有何?
当然,若是我们老老实实的只拿爵俸的过循规蹈矩的日子或许无恙,可在如今的世道,一个外戚爵爷,过这样的日子真的行?
另则,虽之前张家确实有让人去针对的地方,但一开始时,在老父亲在世之时张家是单纯的,和文人亲近和武勋交好,可结果呢?从未有人给过他们机会!
甚至巴结都巴结不上,连皇帝要赐个谥号都被一群人拖拖拉拉的纠缠了很久,既如此,那还何必管这许多。
与其非要巴结人,那为何不巴结给张家坚实庇护的皇帝?一个疼爱姐姐,以致对小舅子爱屋及乌的姐夫,我张家为何不能义无反顾的博一场。
既然博了,那么,除了皇家这里,其他人,我张家,我张鹤龄,全然不在乎。
记忆和历史告诉张鹤龄,不管他怎么作,只要不造反,至少朱佑樘父子这两代皇帝时,他们张家灭不了,他张鹤龄也死不了,那便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若是这么多年,他张家还是改变不了太多东西,以致到最后验证历史的顽固,那只能说明,他用的心不够,灭了,也便灭了吧,这样的人,这样的家族,不灭,老天都不答应。
不过,张鹤龄也知道,要改变些,要做些事,只凭他折腾是不行的。他哪怕是能把理占的再好,事做的再漂亮,也需要朱佑樘这个靠山,给他顶起来。
要知道,很多时候,并不是光有道理就行的,因此,要让靠山能硬起来。
如何硬呢?
内外廷的很多人都了解朱佑樘,从生活细节、日常习惯和处事原则中一点点的剖析出来的。但要说了解,他张鹤龄有个皇帝枕边人的姐姐,还有那么多宫内日常行走的记忆,甚至还多了不少前世里的模糊概念,他就不了解?
朱佑樘背负着祖宗江山的压力,战战兢兢的担心自身不贤、不圣,以致败坏祖宗社稷。因而,处事往往手软、心软,甚至对臣下和奴婢都能心软。但再软的人,也会有忌讳、禁忌和远不可触碰的底线。
朱佑樘的底线在哪,在皇后和太子,这毋庸置疑。
宫中的事被人时常查探透露出去,若说皇帝不知道,那显得朱佑樘太无能了些。事实上,朱佑樘不可能毫无察觉,从他对内侍的一些安排中便能看出,他不是没做过事。
但因为自身的理解和身边人的引导,大致让朱佑樘没有去往那些底线的方向去思考,或者,刻意回避了也不无可能。
可真当面对,赤裸裸的展现在朱佑樘面前,张鹤龄相信,朱佑樘绝不可能无动无衷。
张鹤龄趁热打铁,奏道:“启禀陛下,臣恳请陛下,严查,所有涉事人等,绝不姑息。臣亦恳请陛下给户部主事李梦阳一个机会,让其可叙述细里,将功赎罪!”
谢迁眉头一蹙,凭他对朱佑樘的了解,他也感觉不好了。因此,他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想如何转圜目前的局面。
脑子转了又转,终于跟着奏道:“寿宁伯实在夸大其词。不过,你说的亦是有理,既然有此怀疑,理论亦有可讲之处,那不查不可。但……
陛下,臣觉着,事必须要查,但不可迁延涉及过大,图惹朝堂上下动乱、人心不宁。故此,可使内廷先行,三司可根据进展适时提供支持……”
“咳咳!”
一直是张鹤龄在表演,很多人都已忽略了,今日被参的是三个人,两个主角。直到张申一声轻咳,沉稳踱步而出,众人这才猛然回神。
不过,张申可不曾顾及他人,他抢着谢迁的话音未落,便跟着出班拱手一礼奏道:“臣顺天府尹张申附议寿宁伯所奏,并,臣自请,协助调查李梦阳受人指使,泄露禁秘、刺探宫闱、意图不轨案。”
刘健不悦的瞥向张申,斥道:“张府尹,先不论参你之事是否落罪,但你只是顺天府尹,何敢随意定下罪名,更狂妄的要参与其案,好好的干好你的本职,莫要甚事皆想插得一手!”
闻言,张申不在意的笑笑,头都没转,继续向御座之上奏道:“启禀陛下,臣自天顺八年中得进士,六部观政足月之后,即充任地方官。时三十余载,历治县、治府,按察,参议诸般事务,断案理事不知凡几。
臣自忖,有这份理事和办案的经验,且,更重要的是,臣自天顺八年任职地方之后,近三十余载,除现任顺天府,其间从未于京中任职超过一载。
因而,臣于京中,不曾有过多交集,是为单纯、清白,此才为自荐之根本!”
“嗡~”
张申的一番奏对,顿时引得金銮殿内一阵嗡鸣。
看人家说的,说自己的履历,当官年份,清楚明白的向陛下说明了情况。从他三十多年的官当着,始终在地方转悠便能看出,确实不会与京中高层有太好的关系,否则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顺天府尹。
顺天府尹是三品大员,官邸也在京中,但归根结底说起来,也依然是个地方官而已。
阐述了自己的当官历程,向皇帝表明了忠心,顺带着还给所谓李梦阳的案子定了个基调。
这张申,还真是不甘寂寞啊,刚怎么就把这三十多年的官场老油子忽略了呢。
张鹤龄笑容转瞬即逝,也跟着奏道:“启禀陛下,臣附议张府尹所言。臣亦认为张府尹很适合。张府尹为官多年,案事、庶事接触繁多,是为经验老成。任职顺天府来,虽未曾有过太多可夸耀人前的功绩,然,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牧民京师之地,稳定便已是最大的功绩。
且,张府尹所言之单纯、清白尤为关键,他几十年履任地方,和京中交集极少,若说满京城官员中,最不可能勾连内外,行之阴私的人,臣相信,张府尹绝对是其中之一。
诸般种种,臣认为,张府尹确为察查此案的合适人选。陛下,臣保荐张府尹接手此案!”
“嗡……”
嗡鸣再起,一个附议赞同,一个肯定、保荐,还真不愧被御史和李梦阳等人并称二张呢,真就狼狈为奸的彻底啊!
“啪!”
王岳一甩静鞭,沉着嗓子高声喝道“肃静!”
“皇爷,您看?”
殿中瞬间安静下来,王岳凑到皇帝跟前请示道。
朱佑樘摆了摆手,面色依然阴沉,坐在宝座上的身子比原来崩的更直了。
王岳眉头忍不住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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