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从奉天殿出来,张鹤龄一路跟着朱佑樘的御撵,陪着皇帝回到了寝宫。
对于皇帝而言,下朝回到寝宫,其实只是一天工作的开始。不过,今日的皇帝朱佑樘显得有些倦怠,回到乾清宫时人更显得蔫蔫的,憔悴的让人看的不免有几分心疼。
“坐吧!”
挥退了不相干的内侍和护卫,朱佑樘吩咐陈准搬了一个锦凳,虚弱的指了指。
只是,当朱佑樘看见张鹤龄的眼神之时,他的心里暖了暖的同时,格外的有了几分不自在。
被人心中挂念的感觉很好,可被一个一直受自己庇护的顽劣子心疼,总有那么几分不踏实。他可是皇帝啊,他要撑起大明江山,更要给亲人们撑起一片天,怎能是人心疼的对象呢?
也是亏得他不是强势之主,否则说不得便会有什么想法呢。也正是因为他不是强势之主,也只是片刻的不自在之后,朱佑樘内心里格外的多了几分暖意。
越看,越觉得自家的这个舅子,顺眼!
“长孺,你啊,无需作小儿女状,朕还是皇帝呢!”
张鹤龄勉强的点点头,拱手道:“陛下,您是皇帝,但皇帝也是人,也有累的时候,痛心的时候以及不得已的时候。陛下,臣恳请陛下多休息,再不行,可以纳几个妃子……”
朱佑樘笑骂道:“哈哈,你这个混账,外臣们有事没事就在朕的耳朵边谏个一两句。一直说,朕独宠皇后不纳妃嫔,是你姐姐霸道后宫,蛊惑君王。朕皆是打发了,现如今,你这个皇后的弟弟也如此说了?怎么,当了几日的臣,连姐姐也不顾了?你看你,现在是不是真的像那些外臣们所言,是一个谄媚、佞幸之臣!”
陈准此时插言道:“皇爷,总之是伺候皇爷,也是为了大明江山,只要真心实意,那还管他是不是谄媚、佞幸!”
朱佑樘看向陈准,也是骂道:“对,还有你这个佞幸呢,今日朝臣怎就没弹劾你呢?”
陈准不在意道:“皇爷,奴婢这个佞幸时候太短,他们还没来得及呢。”
张鹤龄也是笑着道:“陛下,陈秉笔说的和臣想法一样,臣为陛下办差,自然一切从好的方面去考虑。臣亦不是不顾姐姐,但姐姐是何等样的人,臣知道。陛下是大明的天,更是姐姐的天,只要陛下好,姐姐怎可能有多余想法。”
“是啊,朕是她们的天,因而,朕该给她们撑起一片天,朕更不希望有任何可以影响到她们的因素存在!”朱佑樘缓缓点头,喃喃道。
朱佑樘似乎又有了些沉思,不过,回神极快,接着道:“好了,不说这些,朕的内事还不需要你来操心!”
“说吧,之前是要奏个什么?若是太烦心的事便别说了,朕今日够烦了,让朕缓缓!”
张鹤龄站了起来,躬身回道:“不是烦心事,是臣昨日所奏的此番查抄的事。那些店铺文契,臣已让人整理,准备交给顺天府处置。抄来的银子,臣打算留个二三成作为衙门的俸禄、津补。余者,臣请送交陛下,这些银子,臣可不敢留下!”
“呵呵,就这个事?”
朱佑樘摇摇头,谑笑道:“你怕被朝臣用这个来攻忤?倒是越来越小心谨慎了!”
张鹤龄笑了笑,郑重道:“陛下,您说的真对,臣确实怕攻忤呢。再说,这些银子可也不少,目前大臣们的眼睛因为朝上的闹腾事暂时没转开,等回头,不可能看不见的。”
朱佑樘笑笑,随意问道:“有多少呢?看你郑重的样子!”
“陛下,具体数字臣未曾统计精细,但臣估计,即便扣除臣留下的贴补,能上交的银子也不下二十万两!”
“多少?”
朱佑樘一声惊呼,确定问道。
张鹤龄很确定道:“不下二十万两,且,这些银子其实只是他们日常营业的流水银。”
“流水银,二十万两,呵呵,可真好啊!”
朱佑樘火气再次上涌,他甚至有些后悔,之前奉天殿内,把那几本账本放下去了。
真是该杀!
张鹤龄小心劝道:“陛下,息怒!”
“唉!”
朱佑樘勉强缓了缓神,恨道:“流水二十万两,那些没抄到的,流入那些人家中的,还有后面隐隐存在的人家中的,那该有多少?我大明煌煌亿万里江山,一年的税赋才有多少?连几家京城中的所谓营生明面上的流水银都有不足,何其可笑!”
张鹤龄也是有些感慨,道:“陛下,大明一年收来的赋税何止亿万,但大部分划入地方自行支配,能收到户部的只几百万两,此亦非一时之功。关键还在制度上,不是处罚几个人便能解决的。即便满朝文武全部换上一茬,若是变不了源头,那也只是一个新的轮回罢了!”
“你啊,看的明白啊,倒是朕意气了!”
朱佑樘自嘲的摇了摇头,看着张鹤龄,也越来越满意了。
“好了,银子送来吧,便进朕的内库!”
朱佑樘想了想后,吩咐陈准道:“陈准,李广那里让他先继续折腾亭子去,内库你先管起来,回头和寿宁伯把银子交接一下。顺便,给户部支会一声,省的户部来找寿宁伯的麻烦!”
陈准心里一喜:“奴婢遵旨!”
张鹤龄跟着躬身道:“臣谢陛下!”
“呵呵,朕还不清楚你的心思,不就是让朕给你撑起这个名义吗?”
张鹤龄笑道:“陛下圣明,臣没办法啊,若是直接找户部,臣可留不下那两成银子呢!而有了这些银子,臣也能让手下人定定心,总归是要尽可能的把臣的一片规范起来。”
“你琢磨着办吧!”
朱佑樘应付了一句后,似乎又勾起了他的心事,叹道:“让手下人定定心,朕的手下人啊,便是连宫里如今……”
张鹤龄瞥了瞥朱佑樘,斟酌道:“陛下,您的身边,娘娘和太子的身边,必须要郑重。臣是外臣,本不该多言,可此事真非小事。”
“朕知道!”
朱佑樘点点头,忽然问道:“长孺,你也是宫中常跑的人,你说说看,朕要如何处置?”
“陛下,宫中的安排,臣本不该置喙。可臣的母亲在宫中,姐姐在宫中,臣便斗胆一言,必须严格的筛一遍,用些激烈手段也在所不惜。陛下,可不能太过怜惜呢!”
朱佑樘不置可否,转头又问陈准道:“陈准,你觉得呢?”
陈准赶忙回道:“皇爷,您怎么安排,奴婢怎么办。不过,寿宁伯所言很有道理,必须严格的筛一遍,少一点聪明人为好!”
“少一点聪明人,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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