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时辰已至晌午,皇帝朱佑樘大致估算了下时辰,缓缓从龙座上起身,伸了伸腰骨。
“皇爷,摆驾坤宁宫?”
陈准赶忙上前扶住了朱佑樘,小心问道。
“传膳了吗?”
“头前已是传过,按皇爷的吩咐,安排在坤宁宫。不过,坤宁宫的女官已是接下了吩咐,说是娘娘有过交待,陛下若是去坤宁宫,膳食由娘娘照料!”
朱佑樘微微颔首,心中欣慰,皇后还是这般贴心。
“嗯!”
朱佑樘轻嗯了,忽然又想起来问道:“对了,今日寿宁伯家的未曾进宫?”
“回皇爷,寿宁伯夫人已是来过宫里了,先是去同寿宫拜见了昌国太夫人,接着去坤宁宫向皇后请了安,一个时辰前方才出了宫!”
“倒是殷勤了,看来朕的这个国舅是把家里调理好了,这就很好嘛,齐家治国平天下,家中不靖如何能行!”
陈准不好搭话,这个话题有些大啊,不过,他倒觉得,寿宁伯安排夫人勤跑宫中,不失为一个好手段。
“走吧,去坤宁宫!”
“奴婢遵旨!”
陈准一声应命,接着高声朝着殿外喊去:“皇爷有旨,摆驾坤宁宫!”
“皇爷有旨,摆驾坤宁宫……”
“皇爷有……”
朱佑樘一声命令之后,殿内殿外,内侍、侍卫,一声声传递。
朱佑樘离开龙座,在陈准的服侍下行出殿外,殿外的舆乘已是备好,朱佑樘登上舆乘,内侍、宫女、侍卫,分列左右,接着圣驾启动。
朱佑樘突然觉得有些微妙般的奇怪,既是平常到司空见惯,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恍然间,他突然反应过来,銮驾的陪侍之人,似乎换了很多啊。应该说是大部分他都毫无印象。虽他是皇帝,不会整日关注着服侍他的人,但随圣驾起行之人,他怎可能毫无印象。
陈准和那个何鼎的清查,之前有过禀报,但他其实没感觉到太多动静。真没想到,动作不小啊!
朱佑樘思忖间,忽然偏头轻声问道:“陈准,宫里清查的事如今如何了?”
陈准一直紧紧关注着朱佑樘,此时听着问询,赶忙凑上前回道:“回禀皇爷,奴婢等是按着皇爷、娘娘和太子的每日起居行止,方方面面一层层的排查过去。
凡是身家非绝对清白之人,皆是排除在近处位置。此番排查涉及内侍、侍卫、宫女人等一千余人,去除不甚可靠之人400余,现下,更偏一些的监局尚未清理…”
朱佑樘有些感慨:“动静真不小啊!”
“回皇爷,疑人不用,您和娘娘、太子的安危是重中之重,不过……”
朱佑樘闻言,看着陈准似有些犹豫,他淡淡道:“有甚事便直言,你方才所言,疑人不用,但后面也有半句,用人不疑,朕既是用你和何鼎,自然信的过你们……”
“奴婢谢皇爷信任,奴婢等必忠心任事,尽心竭力的服侍好皇爷!”
“好了,有甚事直说!”
陈准斟酌下,小心奏道:“禀皇爷,奴婢原本也是准备请示皇爷。此番清查涉及不在少数,但所到的层次止于掌事一级,往上的少监、提督、大监、掌印……”
朱佑樘沉默了,往上的都是宫中的重要职事内官了,不少人曾是他东宫的旧属,还有不少人是几朝的老人,到这个层次的人,才是宫中真正的掌事之人。
其实,他知道,若是要透露內宫里的消息,再做点什么事,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可朱佑樘也不知该如何去处置了。
他问道:“按你和何鼎的想法,要如何来办?”
陈准此时也不犹豫了,径直回道:“回皇爷,在奴婢想来,宫内十二监二十四衙门,核心的还是奴婢等这个层次之人。若是有些消息往来,这一层次的人方是关键之处。
但奴婢和何鼎,若只是简单询查,恐询查不出什么。故此,奴婢等想请示皇爷,是不是下点力度,彻底理一遍……”
“唔~”
朱佑樘也不好决断,他明白陈准的意思了,目前清查了上千人,也去了不少人,但只要这些核心的人依然存在,即便换了一批,保不齐时日一长,又和原来差不多。
可询查、问话有用吗?他很清楚,不会有太多实质的东西,所谓下力度,那便是有罪论,不管是谁,先按有私通的思维来定。
但总不能疑人不用的把所有人都开革送去养老吧?即便全开革出去,换了一批人便不会有特别的心思?
还真是一个烦心事,也正如张鹤龄说的,关键在于制度上,且有些事更关键的还在他自己,他的心似乎不够硬啊!
朱佑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道:“先到这一步吧,你和何鼎日后多留个心!”
“奴婢遵旨!”
陈准恭敬应是,但心中却是轻轻一叹,果然如寿宁伯所言,皇爷应不下来。
銮驾行进再也无声,一路向着坤宁宫而去。
没一会,銮驾来到了坤宁宫前,朱佑樘下了舆乘。
“皇上驾到……”
朱佑樘走进宫内,一路在宫中内侍、宫女的宣报声中,向东暖阁而去。
东暖阁。
时间已是过了半个时辰,朱佑樘在皇后的陪伴下,用了一顿温馨的午膳,酒足饭饱,他端起茶盏轻饮了一口,满意的吁了口气。
可一声吁气,把他的疲惫尽皆显露了出来。
张皇后莲步轻摇,走到了朱佑樘的身后,纤手轻轻的搭在朱佑樘的头上,不轻不重的按了起来。
看到朱佑樘额边的丝丝白发,张皇后心中一酸,柔声道:“陛下,看您的样子,累了吧,累了便多休息一会儿,一日十二个时辰,您说说,您处理朝政几个时辰,休息又是几个时辰,长此以往,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啊!“
张皇后越说声音越是有些颤抖,看着皇帝劳累如此,时常还被病折磨一二,最近两年,每年总会有些时日在病榻上度过。可即便是这些时候,也时不时被喊起来处理政事。
平常时候也是脸色惨白,虚弱的像个老人似的,她心里如何不难受。
“哈哈,皇后莫要如此,朕的身子自个儿清楚,无甚大事!”
朱佑樘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笑着柔声安慰道。
张皇后可不管朱佑樘的安慰,她犹如埋怨道:“陛下,您清楚还如此?太医说您是忧劳成疾,是需静养的,可您别说静养了,便是日常的歇息也做不到规整。
妾身每日只盼着陛下您,多休息,吃点爱吃的,玩点爱玩的,把身子彻底养好了,可您……”
朱佑樘笑了笑,轻声道:“知子莫若父,但朕与皇后之间,是知夫莫若妻,朕有什么爱吃爱看的,你还不知?你不都已给朕准备好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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