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夜,在东城本司胡同南边的勾栏胡同,最为繁华的青楼鑫雅阁中,张鹤龄一声冷喝,原本喧闹繁华的地界顿时变的风声鹤唳。
十月的夜晚,天气已是颇为寒冷,一群人穿着单薄,甚至衣冠不整的被人赶到了一起,拥挤在院子中,各个瑟瑟发抖,身寒心也寒。加上不时有女人的小声尖叫,更给此间添了几分凄厉。
张鹤龄在刘龙、刘范的簇拥下,大步走到院子高处,一挥手,围在四周的兵丁们齐齐的架着刀把人群再次的拢了拢。
接着洪晋高声大喝道:“安静!”
几个胆小的女人被吓的尖叫一声,瑟瑟的躲回了屋中,随即全场鸦雀无声。
洪晋笑吟吟的凑到张鹤龄身边禀道:“伯爷,有几个想跳窗翻墙的,都被围在外面的弟兄们拿了,如今全在院子里了,一个也没跑。”
张鹤龄点点头,扫视了院子里的这些年岁参差不齐的男人们,朗声道:“鑫雅阁是东城有名的繁华之所,多年来,为我京中的夜间生活添了无数色彩。
本伯张鹤龄,初来东城时便对其格外重视,本伯绝不愿意看见,有人影响此间的安定。可世事多变,总是有人想破坏,总有人想阻碍我东城的繁荣。本伯立誓,绝不答应!”
洪晋也是跟着一声吼:“绝不答应!”
“绝不答应……”
“绝不答应……”
随着洪晋的一声,几衙的兵丁也是跟着高声齐喝!
这时,一名三十左右的女人,快步从楼内走到了院子里,这场面,这宏亮气势的齐喝,让她一阵心惊。
“寿宁伯,各位官爷,您……”
张鹤龄上下打量着来人,三十左右,略施粉黛,看衣着,精致、雅致,声音清脆,毫无庸脂俗粉之感,反倒有几分清雅。
张鹤龄心中感慨,不愧为高端娱乐场所,这位应该是老鸨,但这两个字用在她身上,不自觉的就会让人觉得有几分亵渎呢。
张鹤龄不动声色,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鑫雅阁掌柜柳飘飘,见过寿宁伯!”
柳飘飘侧身一福,接着便轻声问道:“寿宁伯,我鑫雅阁守法经营,不曾有丝毫违背法制,您此番……”
张鹤龄摆摆手,面容和缓下来,亲和道:“柳姑娘可能误会了,本伯方才已是有言,本伯认为鑫雅阁开的好,为京城做出了巨大贡献,本伯绝对不会为难你们。反而会保护你们,让你们可以安宁、安稳的经营下去,继续为京师的繁华添砖加瓦,这也是本伯为官一任的职责所在!”
“可您如今影响了……”
柳飘飘眉头蹙起,再问。
张鹤龄笑了笑,还未曾答话,刘范却是上前一步,道:“这位柳姑娘,我们伯爷对鑫雅阁以及东城其他的守法人家,皆是极为重视。想伯爷何等身份,能在上夜时分亲自带人前来,正是不想你们的经营有丝毫意外发生。”
“有人密报,有几伙漕路上过来的流贼大盗窜入东城,按他们往常的习性,惯会藏于繁华所在遮人耳目,伯爷亲自带队,本次兵马司出动兵丁二百,锦衣卫百余,顺天府差役、巡捕不下百人,皆是为搜索那伙子罪人,也为尔等保驾护航而来。
你无需担心,伯爷已有严令,绝不侵扰你们分毫,你看,你鑫雅阁的姑娘们,我等未曾磕过碰过,包括你楼里的家具陈设,我兵丁人等也未曾损及分毫。
伯爷教诲过我们,你们鑫雅阁虽未曾在兵马司登记办理准入凭证,属于无证营业人家,但只冲你们往日的贡献,我等亦不能无动于衷不是?至于日后……”
刘范说着话,也不管柳飘飘的面色如何变化,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牌子,身边的洪晋立刻举起了灯火照了过去。
只见一块似是铁质的牌子,黑底红漆,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准”字。
他举起牌子,朝着院中被圈起的男人高声道:“看清楚了,此牌是兵马司、锦衣卫、顺天府联合推行的准入凭证牌子。日后若是看见哪家没有这个牌子的,便是无证人家,可不会受我们的庇护!”
“嗡~”
院子里的人顿时一阵骚动,几句话说完,脑子稍灵光些的人皆是明了,心中也不由暗苦。
这叫什么事,又关他们什么事,让他们遭这一回罪。而且,听着张鹤龄和现在这个官说话的意思,好像还没完,让他们着实气恼。
可他们不敢多言啊,阵仗有些大了。刚刚被提溜过来的时候,有嘴大的,想跑的,已是被小小的收拾了一下,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
柳飘飘的心中也是气恼,这么赤裸裸的吗,威胁起客人了,而她偏偏没办法。正如他们所言,对鑫雅阁秋毫无犯,赶人出来之后,楼里一个兵丁都没留下。
柳飘飘暗自定了定心神,轻声道:“寿宁伯,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姑娘无需感激,这是本伯的职责所在,方才本伯的属下已是说过,你鑫雅阁虽是无牌,但念尔等往日贡献,不会强行要求尔等如何。本伯对东城所有商家都极为重视,也必会规范手下人,勿使他们有丝毫逾举。
日后本伯亦会更加重视,黄华坊周边,教坊司周边,本司胡同、演乐胡同还有这勾栏胡同,每日皆会派遣兵丁巡查以保安全。来往之人,会一一登记查实身份,不使宵小有机可乘!”
柳飘飘气笑了,我是要感激你们吗?她娇容上有了几分愠色,可她只是一个乐户,给她背后东家面子的敬她几分,可这寿宁伯,绝对不会在此列。
饶是她自认处事手段不差,此时也是毫无办法,能如何说,说不用保护,让兵马司的人别在她们附近晃悠,她们哪有这个权力,即便是她身后的人,也没有这个权力去指派三个衙门啊。
柳飘飘不由更气弱了几分,她莲步轻摇,凑近了些,低声道:“寿宁伯,事儿好商量,奴家的东家那里或可……”
“柳姑娘,就这样吧,今日打扰的时间不少了,本伯着实惭愧,可不能耽误你们的营业!”
张鹤龄摆摆手,不再理会李飘飘,朝洪晋命令道:“安排下去吧,一个个的查,给这些人写个凭证,等辨明身份之后便可以让他们回去了,回头若是没抓到嫌疑之人,记得派些兵丁在附近值守,只要来人,一一照此办理,不可轻忽!”
“卑职遵令,请伯爷放心,必然不会有丝毫差错!”
洪晋咧着嘴应了命,伯爷这一出比封楼可有意思多了。
不封商家,只查客人,从源头上下功夫,他也想看看,这些客人们,会不会愿意顶着一次次登记在案的风头过来消遣,还有心情消遣吗?
“诸位,请多多配合,大家再耽误半个时辰。”
一声宣布,院里的不少人反而松了口气,看来不是肆意找他们麻烦,反正他们的身家都清白的很,应是无事了。
登记便登记下吧,至于以后来不来,那便要看后续了。
柳飘飘一看之下,再没有丝毫侥幸了,她回到了楼中,低声向一名仆从说了几句,接着仆从硬着头皮走出楼。
见似乎无人拦他查问,他心里松了一口气,赶忙的出了院子,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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