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言军,(1 / 2)

“咳咳!”

奉天门前。

朱佑樘眼看着徐永宁的几番逼问,使得文武两班气氛极为紧张后,忍不住轻了咳两声道:“老国公,且注意身子,莫要动怒。

陈准,去搬把凳子来,让老国公坐下说话,老国公年过古稀依然操心国事,委实让朕感怀!”

“奴婢遵旨!”

陈准一声领旨,麻溜的跑到御门侧后搬来了一把锦凳,又是快步的赶回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徐永宁。

颤颤巍巍的老头又回来了,似乎先前那个威逼张懋的定国公是旁人一般,他向着陛下老泪纵横的谢了恩,这才缓缓坐了下来。

文武两班的大臣们,脸上皆是微妙起来,陛下此一举,倾向似乎很明显啊。

文臣脸上甚至有些黑,徐永宁此番奏对,太粗暴了,且是把目前的朝堂现实解析了一番意义,拔高了无数层,就差没说,文臣既掌兵又调兵还统兵,可随时造反一般。

这种言词太尖刻了一些。

咦?

怎会说尖刻?

怎么好像有些不对,怎就这么像那个嚣张外戚的路子呢。

他们不由想找找那个人,可头一偏便想起来了,人家压根不上朝。

刘健、谢迁、李东阳此时也深有同感,他们也感觉,这个路子很像是那个外戚一贯的路子。一件小事,能被解析延伸到无限高,眼看就到社稷颠覆的程度。

而偏偏,说的理由却是有理,只是刻意忽视了其中的一些细节罢了。

兵部确实是掌兵、调兵、统兵皆在参与,但真正带兵的还是将校武臣,难道文武全会串联着背着皇帝一起干?若是皇帝混到被文武两班皆齐心背弃的程度,那这一家的王朝也合该灭了。

理是这个理,可没人敢说的这么直白啊。因为事实上,目前文武的架势,已是确实的侵蚀了陛下对军队的掌控。

不过,可稍用此点来反驳,让徐永宁息了这番言辞,不能再让这些说法调动陛下的神经了。

心中决断之后,刘健稍一斟酌,便道:“定国公,你所言确实过于危言耸听了,文臣统军,内臣监军,武臣领兵,三者并行不悖,此为正途也。若是按你所言,本官是否要怀疑武臣领兵日久,也会有动乱之基,动乱之嫌?”

“刘大学士,定国公问的是制度,你却转移到我等身上……”

“是啊,我们武臣领兵,训练调度,那也是按照朝廷的命令来,哪有你说的这般!”

“刘大学士,切莫转移话题,此实为不妥……”

“……”

武臣们不干了,刘健用此点反对,说到他们头上,虽然咱们忌惮你,但这些话可不能乱说,于是,一群人吵吵嚷嚷纷纷反驳。

可说来说去,只是吵嚷,说人家不对,但根本没说出多少名堂,看的徐永宁极为失望。

几家公府,十几家侯府、伯府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武臣,这么多人,竟真的如那个张家小子说的,腐朽到极点了。

张懋倒是个聪明的,可聪明到先想着自家,以为自家有权有位也有好人缘,万事皆安,如此想的人,终归也不算太聪明。

一想到昨日偷摸摸的硬来拜访他的那个张家小子,想到他说的话,徐永宁便感觉心累。

好吧,老夫也是颓废多年,家中也是多有不肖啊!

徐永宁极为感慨,但想起之前的决定,依然有些犹豫,他不由看向了御座之上,皇帝的眼睛,此时也正向他看了过来。

目光相对,徐永宁似乎觉得,他读懂了很多。

“嗬!”

于是,徐永宁转回头,便是冷哼一声,原本的颤巍巍此时又是消失不见,他厉声道:“你们争什么,又吵什么?老夫提兵部、提军制,你们以为没你们的事了?刘首辅所言,难道没有道理?

老夫少年从军,也是领兵多年,老夫且问,武官尤其是领兵大将,在一地待的太久可好?对朝廷可好,对臣子本身可好?卫所、边镇、京营,壁垒分明可好?那种一个将位,扎在一处营盘,父传子、子传孙的做法可好?”

刘健眯起眼睛,他觉得徐永宁应是疯了,这上下全怼啊,他暂不作声了,而武将们却是顿时全部炸了锅。

“老公爷这叫甚的话,若是这样不好,那难道要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才好?”

“不如此,军队哪有战力?”

“是啊,也非如你所言好像是世袭一般,只是让更熟悉的人,能充分发挥军队的战斗力嘛。一旦发生战事,兵将如臂指使岂非更为有利?”

“哪家的子弟也没有凭空上位的,不都是一步步打磨起来的吗?”

“就是……”

兵权,对有勋贵武臣而言,多重要啊。先不论是不是要受文臣指派,他们这些武臣本身的利益才是最关键的。

十二团营,九边各镇,哪一家没个固定的营盘,非是如此,新晋子弟如何能收复那一摊子。若是空有爵位没有军权的人家,每年要少吃多少?还有,没个职权,在朝中又哪来的影响力,又哪能维护住鼎盛的家族门楣。

“老公爷,你定国公这些年虽是不……但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也皆在吃兵粮,如今这般说……”

原本众人吵嚷说对,徐永宁只是冷眼相对,但听着这一声,他豁然起身,动作麻利异常,他老眼扫视过去,直把一群鼓噪的人看的息了声。

别说,徐家的牌子,再弱也不是一般人敢放对的。

徐永宁冷哼一声,道:“我徐家是有不少人在军中,因此,之前老夫才向陛下请奏,准老夫辞爵,老夫更会让嗣爵定国公前往边关。

自此以后,徐家若有哪一个还敢蹲在一处好逸恶劳,老夫先不饶他!想吃兵粮可以,想领兵也可以,从兵部下来,十二团营下来,边关下来的,陛下也不会不给他们报效国家的机会。

可长居一地,京营窝在京城享福,甚至兵部的人一直窝在京城衙门里,若是战起,可还有甚脸提带兵?真打起仗来,先不说那些不忍言之事,就如此德行,能行?”

说罢,徐永宁不等他们反应,又回过头来,看向眼中满是微妙表情的皇帝,拱手道:“陛下,老臣年岁已过七十,古往今来,如老臣这样的武人,有几人能活这么久?可活了这么久,老臣只是受着皇恩,却没做出甚的功绩,实在汗颜。

如今老臣自感时日无多,可事压在心中,临去前,终也是难以释怀。便让老臣代我徐家,为陛下,为朝廷,为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尽一份力罢!

老臣建议,在京十二团营,分批替换主将,可先使六营,每几岁一轮,分批赴边镇领兵。边镇亦可类同,分批替换。

老臣以为,京营太颓废了,正好可去九边打磨打磨,而九边回来之人,多年在边关坐镇,有经验有能为,正可让他们回来好好拾掇拾掇团营。”

听到此处,武臣还有些懵,但文臣们皆是反应极快,谢迁作为领兵部尚书的内阁大学士,也终于说了话,他沉声问道:“定国公,如你所言换防、换将,初始之时,兵部调遣不明,将帅更是不明,岂不真应了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若是偶有变化,军队又如何能为?”

“谢学士,老夫自是知道,因此为防万一,才建议,分批轮换。再者,兵将皆是按操典所行,何来不知,若是真就能让人不知了,老夫倒要问问,那些将领们是何居心。

是不是已把军队,建成自家的自留地了,朝廷换个主将,竟然不知,不认?若是如此,岂不正应了老夫所言,已有了贪渎之心,甚或悖逆之心!”

朱佑樘今日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感觉,徐永宁似乎很摸着他的心在建言。他想过改革京营、边军,但一直未果。甚至连提出想法,也被文武两班的大臣们转过去了。

兵权!财权!人事权!

是这么说的吧?自家舅子说的那些,这几个名词的意思,他又何尝不知,可规矩、惯性何其难啊。

再加上,他自己的性子他自己知道,终究没有先帝那般坚决!

可徐永宁用自身为媒,把他的心事奏了出来,给他这个皇帝做了筏,且此法若是成行,他作为皇帝,在其中运筹便容易了许多。

一瞬间,他甚至想直接答应下来。

可他知道,不行!

朱佑樘只能深深的看着徐永宁,道:“老国公忠义之心,朕知矣。可还有何建议,今日便一并奏来,朕和满朝文武,一齐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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