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宁躬身一礼,道:“启禀陛下,方才谢学士所言担心之处,老臣觉得有理。因而,老臣有一想法,陛下可在京中设一专门的讲武之地,如同文人国子监的所在,姑且称为讲武堂吧。
讲武堂可逐年分批选入将校入堂进学,为天子门生。以大明操典为基,以懂得军制、兵法的宿将、名臣为师。
此一来,可使将校熟知我大明军制,学习带兵操兵,排兵布阵,进修之后进入军队之中,或可只需几载,大明军队无论如何轮换,再无不知兵将之可能。
二来,所有统兵将领皆在讲武堂进修,非师长认可合格,陛下御准忠心,不得结业入军领兵,也断了心私及滥竽充数之人。将决定了兵,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此也是有效提高我大明军队战力的手段。
陛下,老臣以为,此法当行!”
皇帝尚未答复,一旁的张懋品味了一番徐永宁的话,突然道:“如五军检阅?”
徐永宁瞥了瞥张懋,道:“如今的五军检阅是如何,你非要老夫明说嘛?哼!”
张懋被徐永宁不给面子的硬怼,怼的生气了,他只是询问,可没打算反驳,是否成立这劳什子的讲武堂对他张家能有多少影响?
他堂堂英国公,他英国公家的子弟,无论有没有检阅,有没有讲武堂,还能少了一席之地?
“定国公,检阅如何,讲武堂如何,自有陛下和众臣决断,张某只是询问,何来与张某置气!你也是堂堂的国公,莫要仗着年长,过于疯癫了!”
“疯癫?哈哈!”
徐永年念叨了一声,大笑了起来,连笑几声之后,他的脸色越加阴沉,手指着文武两班前列的大臣们,怒声道:“老夫确实疯癫,那也是被尔等逼疯的!”
“如今圣天子在朝,可我大明的军制、军队,却变成甚的模样了?你张懋为武臣之首,就是如此眼睁睁看着军不似军?文不是文,武不像武?
你刘健为文臣之首,就是如此,带领着朝臣,一步步的败坏着我大明的军制、军队?尔等,在一步步将我大明军队往着腐败,甚至悖逆的方向,越推越近!”
“定国公,你放肆!”
“定国公,老夫何来带着朝臣乱大明军队?”
“老国公,莫要虚言威吓,耸人听闻了!”
“可不能如此说啊,老国公……”
“……”
文武两班的重臣们炸了,徐永宁确实是疯了。
御座之上,甚至朱佑樘都觉得,徐永宁是有些疯了,不过,他却被徐永宁几番建议,建议的心动了。
徐永宁毫不顾忌,面对两班齐齐指责,他转过头就朝向御座,拱手再奏:“陛下,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军队之事,关乎江山社稷之稳,不可不做啊。今日,老臣便做这众矢之的,发这一回声,也做一回更得罪人的出头鸟。
老臣请陛下降旨,日后兵部无旨不得有丝毫干预、调动军队之事,若有擅动者,必是心存阴私、意图不轨之人,可斩!五军都督府亦是如此,无旨不可遵他处任何部令擅动,违者斩!
陛下谕旨下,兵部和都督府方可两相合一,调兵遣将,正如古时兵符相合一般,此方为正途!
臣再请陛下,成立讲武堂,规范、教导兵将,逐年分批换将、换防,老臣自请,从老臣家中子弟起,即便嗣爵之人,若不能获陛下认可,亦不得入军领兵……”
武臣的某个角落,年轻的定国公世子徐光祚,此时感觉全身似乎被针扎了一般。那是一道道似乎要吃了他的眼神。
连他平常要好的几位公候家的公子、世子们,此刻看他的眼神也是极为不善了。
他有些搞不懂了,老爷子今日是怎的了?
可大父在那边为陛下尽忠,他这个孙子即便再混账,也不能拆老爷子的台啊。
因此,他顶着目光,出了朝班快步走到老爷子的身边,接着朝陛下一跪,道:“启禀陛下,臣徐光祚请辞立威营管操一职,入讲武堂进修,若不能获陛下认可,誓不入军!”
“嗡~”
一爷一孙,这坚决的样子,实在让文武两班不知该如何说了。更重要的是,陛下的面色不对了啊。
朱佑樘的面色确实不对了,他甚至有些感动,他看着一站一跪的爷孙两人,沉声道:“老国公且放心,无论你所奏后事如何,无人敢因此记恨老国公。你之所奏,便当是朕的倡议!”
“陛下……”
谢迁和马文升同时动了,几乎异口同声,此事不可为啊!
可朱佑樘正着面色,摆了摆手,御门之上,内侍跟着一声静鞭,把他们的话声声压了回去。
朱佑樘沉声道:“此事朕非是要乾纲独断,仍需诸位臣工建言商议,未免早朝时辰耽搁太久,此时不宜多言。
既是兵事,内阁,兵部,五军都督府、定国公、英国公、保国公、丰城侯,着诸位爱卿午后至平台召对……”
“臣等遵旨!”
被皇帝点名之人,皆是文臣关于兵事方面的核心人物,武勋自也是如此。
可文武大臣这一看被点名的阵容,顿时心中便是一凛。
文少武多,且陛下如此点名,似乎倾向有些明显啊。
文臣们担心了,用了几十年时间好不容易把武臣压了下来,难道如今要再有反复。
而武臣其实也不痛快,所奏之事,迁延太多了,已不单单是文武之争,快涉及到他们的根本了。
但按着定国公的说法,他们一时挑不出太多直接否决的理由来,且陛下已是说了,商议,他们不能,也不敢去直接群起反驳此事。
无论文武,此刻大多人都在心中暗骂徐永宁,老东西,用他徐家的牌子,徐家的几个军职,真正的给陛下做了一回筏子。
朱佑樘看着御门之前,忽然觉得有些神清气爽。
他下了商议决定,最后能商议成如何结果,他也不确定,但终归会有所改变才是。政治是妥协的艺术,相信那些大臣,不至于让他这位皇帝的倡议全盘无果,否则,那真是逼他这个皇帝来次乾纲独断了。
总之能做一点,是一点,这句话张鹤龄说过,不少大臣也说过,方才徐永宁也说了,真乃良言。
朱佑樘挥了挥手,问了声,可有事再奏。
原本,今日早朝出了这等大事,到此差不多就该落下帷幕了,最多奏奏小事,多余的,君臣心中都大致没多少心思。
然而陛下的询问之后,却见一御史站出来,大声道:“启禀陛下,臣弹劾寿宁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张鹤龄,巧立名目,勒索商家、百姓。且,为达目的,肆意调动兵丁,祸乱京城,致使京中百业萧条。请陛下治其大罪,以安京中人心!”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呼啦啦的十几个御史言官站了出来,朱佑樘看着一愣。
徐永宁奏事之后,他都快把上朝前记着的事给忘了,没想到,他忘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朱佑樘笑了,本来上朝前,他是准备替张鹤龄来处置此事,此时他也没了多少心情。
而且,从徐永宁今日的表现来看,提出的那些想法路子,他总觉得有些张鹤龄的影子。
因而,此时他挺想看看张鹤龄,就让他自己来和这些发难的人过一场吧!
念罢,朱佑樘沉声令道:“众卿先奏他事,弹劾寿宁伯之事,陈准,传寿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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