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昱道:“东翁,兵马司如今被那位寿宁伯收拾的真的有模有样呢!”
“是啊,确实有模有样,也有些无法无天了。”
龚成也不知气,还是感慨道:“一个小小的六品衙门,若说那张鹤龄仗着陛下和皇后的恩宠敢和本官这样的大臣针对,倒不算意外,可未曾想,连一个小小七品官都敢忤逆本官的命令。
本官本是用朝廷大义打个时间差,如今全然没了用处,且可能是一场真正的正面冲突。倒让本官有些骑虎难下了!”
私下说话,龚成倒也说的直白,闻听龚成所言,黄昱也有感慨。他更是从中听出了龚成话里的那丝担忧,甚至是忌惮,黄昱心中也对那么寿宁伯多了些郑重。
能让一位堂堂的三品大员忌惮的外戚,又怎不让人郑重。
黄昱略一沉吟,犹豫道:“东翁,方才……”
“宗表,你为本官出谋献策,非是一般东翁幕僚可比,有话尽可言道。”
给龚成做这幕僚已近十载,建言献策不胜枚举,倒确实不同一般的东翁和幕僚的关系,但黄昱一直尺度拿捏的极好,可不会真的以为能以亲近自居。
黄昱颔首,脸上表现了恰到好处的感动,道:“学生感念,便斗胆妄言一句,方才,东翁下令调兵是否稍有不妥……”
见龚成未有表示,黄昱继续道:“从兵马司那位经历的表现不难看出,寿宁伯对兵马司的影响极重,是威也好,是德也罢,总言之,这些官员将那一位的命令执行的异常坚决。此尚是人未在之时,若是那位寿宁伯当面,学生以为,更不会有人敢有一丝一毫违逆了。
学生担心,此番调兵前来,若是起了冲突,影响将会极大。且学生窃以为,若是东翁强令,起冲突的可能极大。
那位寿宁伯倒也罢了,无论如何说起,也只是个外戚,别人说他跋扈霸道,无法无天,可能会觉得实属正常。但东翁您……
瓷器不碰瓦罐,东翁您乃三品大员,来日尚书、内阁也不无可能,实不该……”
“宗表认为本官意气用事了?”
龚成面无表情,缓缓道。
黄昱连忙躬身道:“学生不敢,学生只是认为,不值当,不值当为了这万石米粮……”
龚成摇头道:“宗表,你为本官幕僚多载,帮着本官处理事务,建言献策屡有建功,可有些东西啊,你尚且看的不太透彻,此岂是表面上这般简单。
你难道以为本官只是因为这区区万石米粮,几万两银子?张鹤龄的米粮何来?他赈灾的真正用意是为何?此等皆是需要考虑的啊。”
“学生愚钝!”
黄昱抱拳道。
龚成摆摆手道:“说到底,你未曾真正进入官场,抛开米粮不谈,张鹤龄为当前朝廷中唯一一位任了实官的外戚,本官的前路,说不得需要张鹤龄出一份力……”
黄昱脑子飞速的转了一番,结合了前后往今,顿时有些恍然。
不得不说,龚成看的确实很远。
可黄昱依然觉得不该,这一引子并不好,其实他知道,说到底,还是因为钱粮,即便不是全部,也占了大半。
若说对龚成的了解,十几年了,他怎会没有自己的心得。
龚成有能力,有手段,也有御人之术,但对银钱的执念似乎太深了,他有时实在不能理解,已是做到这般大员,怎还会看重这些身外之物。
妓馆青楼开着,钞关税卡也有,还和商人们勾连,且此番赈灾,竟然也敢在京中动手段。
不曾想,似乎京中的大粮商做出了不让人满意的选择,此处兵马司的粮食来源便说明不少问题了。
在黄昱想来,龚成的解释与其说是高屋建瓴的想法,倒不如说是张鹤龄也影响了他的财路。前番青楼收税已有过节。
此番突然赈灾,影响了龚成的谋划!
黄昱想归想,但心中的想法可不敢说出来,他只是抱拳恭敬附和,赞了声东翁英明睿智。
龚成淡笑着微微颔首,心中也似乎安定了些。
与其说他此番言语是说给黄昱听的,倒不如说是给自己听的解释。
广场上双方正式成了两方僵持的局面,龚成看了看天色,强自定心道:“且等着吧,看是本官调的兵来的更快,还是他张鹤龄来的更快。本官倒希望张鹤龄能适时赶到,本官也想看看,如今让人颇为头疼的寿宁伯,到底能做到哪般程度……”
时间在慢慢过去,就在双方僵持着都有些焦急之时,终于广场之外传来了动静。
铿锵的脚步踏地声、马蹄声,远远传来,犹如重鼓在心中擂起,直让场中的兵马司兵丁和百姓们心中阵阵发颤。
龚成看下动静前来的方向,心下满意,摆手吩咐道:“来了,去传令刘景寅,让他过来,稍后由他带领京营执行本官的命令!”
一名官员接令去找刘景寅而去,也在此时,一队武装齐整的京营兵士赶到了此间。见着仪仗所在,领头的将军举手让兵士稍息,自己打马上前,来到了龚成身前。
翻身下马后,来将抱拳道:“末将左哨营前卫指挥使钟士尧奉命前来,参见龚侍郎!”
龚成淡淡笑了笑,摆手道:“钟指挥使免礼!”
“谢龚侍郎!”
钟士尧再次拱手,这才起身道:“末将接令,当即调遣精锐兵士五百,谨听龚侍郎吩咐!”
“五百?可否少了些!”
龚成看了看兵士阵容问道。
“回龚侍郎,陛下和都督府有严令,不得擅自行兵。若非您的关防已有报备,此次末将也不敢出兵,但出兵也有规定,至多只可五百,只可为朝廷赈灾之事!”
龚成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倒是麻烦,如今连他这半个钦差调个兵都这般麻烦了,且只有五百……
“龚侍郎,不知召末将来此处,有何调遣,末将的五百人全是手下精锐,若只是赈灾之事应是不会有太大问题!”
龚成解释道:“自是赈灾之事,本官岂敢乱用旗牌关防!”
“那……”
钟士尧逡巡了广场内外的情况,正待再问,此时只见一颇为邋遢的官员快步走了过来。
来的正是刘景寅,他过来后向龚成行礼。
“刘员外免礼!”
龚成摆摆手,之后看向钟士尧道:“正好,人到了,钟指挥使,本官命你配合刘员外接收此间物资,刘员外接收之时,若有乱兵乱民滋扰,着你尽数拿下,若有反抗……”
“乱兵乱民,反抗?”
钟士尧脑子有些懵,后面的话他听不见了,他再次看了看广场上能称做兵的人,顿时感觉,似乎情况不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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