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士尧,你胆敢……”
龚成怒色满面,指着钟士尧便是一顿斥责:“本官持令召京营协助办差,你一是接令行事拖沓怠慢,如今更是私下决定,你置朝廷的律令于何地?”
太不像话了,我用关防以朝廷的名义调你们过来,事没办,就摇旗啦喊了一阵,如今更是和张鹤龄一番交谈直接无视我便要离开?
龚成觉得,今日若是这般被左哨营旁若无人的走了,他的面子,就将彻底被扫落地面。
此时已不是万石粮食,不是几个商家,也不是争的那点利益了,关系着他身为朝廷大员的尊严和威望。
他一番斥责,严词厉色,可钟士尧只是冲他抱了抱拳,然后,打着马便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龚成怔了怔,转瞬便是气怒占满了全身,他睚眦欲裂,若不是顾忌大臣的风度,他都想追上去狠狠再骂一遍。
多久了啊,有多久时间未曾被人如此打脸了,别说他如今已是三品侍郎,就以前在六部做郎中员外郎的时候,也未曾被武官、外戚如此砸过面子。
可人家打定主意了,他一时也拿人没办法,说到底,他只是户部侍郎,管不了人家。主持赈灾事宜的地方在京中,可没有正式的钦差名头。
人家铁了心,理他可以当给面子遵他的所谓朝廷旨令,若是不理他,抓住规矩制度的大旗,他也没辙。
本官绝不会放过你,一个卫指挥使而已,竟敢如此,本官身为户部侍郎,权责上确实管不到你们,但若要拿捏你们,有的是办法。
还有那张鹤龄,一个外戚,以为做了一两件事,在朝中有了些声望,便可以有无视本官的底气了?
念罢,龚成怒视张鹤龄,道:“张鹤龄,今日之事,本官必不会与你干休!”
“不干休?”
张鹤龄淡淡念了一声,突然发问道:“不知龚侍郎有何事与本伯不干休,本伯着实不明。倒是本伯要问龚侍郎,今日这一番,是为何?”
“张鹤龄,你竟然还要问本官?”
龚成冷哼道:“赈济是朝廷之事,你何德何能,敢代表朝廷。敢打着朝廷的名义,行个人之事!置本官这个总领之人于何地?”
“朝廷的事何来要你这小小衙门来掺合,直落个乱哄哄的没个章法。本官且不问你之初衷为何,你所谓救助百姓,为朝廷分忧又是为何。单你聚起一群人闹哄哄的围在这里,便是没了体统?本官劝你早早收场,交于本官处置,否则本官必要参你……”
张鹤龄皱眉道:“龚侍郎令本伯不解,本伯身为国戚,更是东城之地的官,东城有灾民聚集,朝廷一时未有安顿,本伯本着社稷之臣的职责,为防乱事,解百姓之难,替朝廷分忧,行赈济之事,有错?
本伯何时说过要代表朝廷?本伯用衙门存下的银两购粮,用自家衙门的人手办事维护秩序,凡此一切,皆在职权范围之内,且丝毫未曾耽搁本身职属内的差事,那有指责之处,你何以来与本伯纠缠……
本伯倒要问问龚侍郎,为何东城已聚百姓近万,却是迟迟未有安顿,难道要坐等着出了事才能处置,那你这赈灾总领之人的职责呢?”
龚成道:“错不错的,非是由你简单臆测。朝廷赈济自有调度协调,本官如何处置安排,也自有自己的章程,又何曾轮到你来质疑。本官郑重告之与你,除非朝廷允许,无论是个人或是其他衙门,皆不可私行掺和进来。
你如今行事,一是造成混乱,二更是影响了本官的统筹安排……”
“哈哈!”
张鹤龄笑了一声,突然正色问道:“龚侍郎来此之前可曾用过午膳?哦,今日午膳龚侍郎吃的什么呢?”
龚成不明所以,他不想理睬张鹤龄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一问。
张鹤龄犹自淡淡道:“本伯猜龚侍郎来前应是用过午膳了,且大概也吃的不差。米饭啊,鸡鸭鱼肉,应是多少有些,或许还喝了点酒……”
龚成凝眉沉声道:“本官没工夫陪你闲扯、说笑,本官最后问你一声,此处的物资、人手,受不受本官的调遣……”
“别急,本伯非是和你闲扯、说笑。之所以问你,便是给你答案呢。”
张鹤龄笑了笑,只是突然笑的很冷酷,道:“本伯的意思只有一句,若是之前本伯只是因为东城聚集灾民辅助朝廷安顿,那如今,便是……本伯不信你……
不信你的能力,也不信你的任何说辞……”
“近三日时间,南门处未有进展,而东城却又添一处,你赈的哪门子灾?你龚侍郎高居庙堂,指点江山行所谓统筹之事,便是给朝廷这样的交待?
你喝酒吃肉的时候,可知这些百姓吃的是什么,甚或吃了吗?本伯去永定门看过了,那一群百姓们站在雪地里冻得发抖,连口热水也喝不上。连个挡风遮雨的窝棚都无有栖身。
都在喝着凉风,眼巴巴的看着呢,房子塌了,家什埋了,没钱、没粮,便是有钱也买不到多少粮食。
举家老小抱着对朝廷的期望和信任,往京里逃来了,是饿着肚子逃来的,可如今呢?快三日了,还站在冰天雪地里,你便是这样代表的朝廷?
本伯相信朝廷会有调度,但本伯有亲眼所见,本伯难以给你这所谓的代表留一丝丝的信任。
你口口声声的赈济调度,可真是笑话。本伯实难想象,若是将此处交于你手,这些百姓们,刚好不容易吃口热的,会不会转瞬便和他处一般了?”
龚成张了张嘴,喝道:“狂妄,本官处事,你何敢无端臆测……真是岂有此理!”
张鹤龄冷冷道:“京城是天子脚下,非是野外蛮荒,事遮不住的!”
龚成的眼神有点异样,冷哼道:“本官不知你在说甚……”
“知不知,你心中有数!”
张鹤龄摆了摆手,冷冷道:“别在此多言了,龚侍郎!本伯给你一句忠告,好好想想,怎么应对陛下和朝廷的质询吧。”
张鹤龄像是赶苍蝇一般的冲着龚成摆手,直把龚成最后一丝的侥幸挥去了。
而且,看张鹤龄的架势,似乎此事还不会在此终结。
龚成此时反而怒气收敛了起来,好似之前怒容满面义正辞严的不是他一般,只见他轻叹了一声,道:“寿宁伯,本官不知你对我的成见何来,本官自忖,自你入东城以来,本官除了在早朝之上与你有一二政见之论外,余者无论于公于私,皆未曾与你有过龃龉。
户部委你兵马司的试点,以及满春院……本官真心希望,寿宁伯能配合朝廷……”
张鹤龄突然间心中有了些疑惑,若有所思的看向龚成。
不过,此时也不是多想的时候,他不想在此时和龚成多做纠缠了。
张鹤龄沉声冷然道:“行了,龚侍郎,救灾如救火,还是办你的差去吧,无需在此多做口舌。且你无论如何说辞,灾民们没吃没喝,风餐露宿是实情。若是依旧如此,往小了说,你这是怠慢公事,往大了说,你便是草菅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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