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2 / 2)

朱佑樘在斟酌犹豫,此时,张鹤龄又奏道:“陛下,诸位大臣所言朝堂稳定,臣不懂,不敢妄言对错。

臣只以朝堂威仪、律法威严,及陛下您的宽仁而论。陛下,您素以宽仁示下,天下臣民莫不敬仰。可臣觉得宽仁该赐予的是清廉直正之臣,该对的是天下万万守法的黎庶苍生,而非是奸官、赃官、恶民、刁民。

若非如此,皆是一概而论,好官、良民以何为待?若是如此,岂非助长了恶,让良善忠正无以为报,陛下您的宽仁不该如此廉价!臣窃以为,此等宽仁不要也罢!”

“放肆,张鹤龄,你放肆!”

“大胆,你竟敢妄议陛下……”

张鹤龄的话音刚落,刘健和谢迁已是纷纷呵斥出口。

张鹤龄不为所动,对二人的呵斥全不在意,只是静立着,眼神坚定,神色郑重的面对着朱佑樘。

不得不说,此时的张鹤龄有点谏臣、直臣的模样,也正是因为这番作派,更是让殿内的文武感觉心中一片复杂。

“呵呵!”

御座之上,朱佑樘突然笑了笑。

朱佑樘突兀的一声笑,顿时吸引了大臣们的目光,一看之下,刘健和谢迁的脸色有些发黑。

陛下不曾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反倒有几分赞同欣慰之色,这如何能让人痛快。

便是李东阳,也是心中有些晦涩。一直来,他转圈在君臣之间,劝说刘、谢二人,莫要太激烈,且很尊重皇权,对张鹤龄这位外戚,也保留着一份善意。

可即便如此,说到底,他也是一名传统的文臣。

是辅政也好,是宰执也罢,皆需在君主面前,有足够分量的影响力啊。

如今陛下的模样,无一不在表明,张鹤龄,此外戚,有着不输于他们的影响力了。

朱佑樘并不知道殿中的几位肱骨之臣在心中的各色想法,不过,大臣们心中的想法,倒也不算错。

他确实不生气,这才哪儿到哪儿,君臣私下相对之时,张鹤龄说的可比现在多,且有时都能让他尴尬。

不过,说到底他还是欣赏张鹤龄的这份直言敢言,最最关键的是,张鹤龄言行中的这一份真。

可以说,是他在满朝上下的朝臣之中,难得感受的一份。

当然,并不是说满朝文武对他皆是虚假,但正如往日所言的二字——立场。

立场决定了,文有文的格局,武有武的圈子,即便再是真直,也难免会掺杂些东西。

而张鹤龄,是完全依附于皇权的外戚,他的真必然只能是皇帝和外戚的立场,也格外能让朱佑樘感到真诚。

不过,虽然朱佑樘心中不在意,脸上还带点欣赏,但该骂还是要骂的。

“寿宁伯,你确实大胆了,几位爱卿说你狂悖,朕,觉得,说的不差。想什么就说什么,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张鹤龄道:“陛下,臣读书是为明理,往日也下过一番功夫。虽不敢言精熟,但自忖也有几分体会。正是如此,臣才从先贤往圣处学到了一个道理,事君以诚,行事以正……”

“别自夸你所谓的道理,你诚倒是诚了,可你的直言正行,莫非便是认为,朕是不分良善,滥恩怙恶的昏君!?”

张鹤龄忙道:“臣不敢!陛下的贤明,天下皆知!”

“只是不敢,非是真心认为的吧!?”

朱佑樘摆摆手,佯怒道:“好了,朕懒得再骂你,回头去坤宁宫,让皇后收拾你!”

“臣遵旨!”

一骂一答,最后便是皇后,唉,连骂都骂的没有诚意,表面功夫都没有了。

殿内的几位文武大臣,复杂异常,纷纷心中腹议。

“诸位爱卿,都起来吧!周爱卿,你也起来吧!”

朱佑樘“骂”完张鹤龄,接着开口让众人起身,道:“寿宁伯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宽仁该对清廉直正之臣,周爱卿履任户部以来,为朕管着大明的家当,劳心竭力,功劳和苦劳,朕岂会忘了,朕又岂是刻薄寡恩之君。

不过,方才请罪之事,朕有些思量。先不论赈灾如今的情况具体为何,但朝廷赈济未曾落实,你作为户部尚书,难辞其咎,至少一个监察不力是跑不了的……”

周经赶忙道:“陛下,臣知罪……”

朱佑樘微微颔首,接着道:“既如此,朕便罚你三月俸禄,你可心服!”

“臣心服,臣……”

“先莫急!”

朱佑樘摆摆手叫停了周经的感恩涕零,道:“方才你上奏自罪,且检举不法,罪,朕已罚了。但检举之事,在尚未查证之前,有多少实多少假,朕不知。

朕会着人细细查问,若皆属实,朕当收回对你的处罚,算作功过相抵。可若是不实,朕将重重治你的罪……”

“臣谢陛下隆恩……”

“行了,是不是恩,如今为未可知!”

朱佑樘说完了周经后,看向了三位学士,道:“三位爱卿,先有户部尚书上奏,再有寿宁伯亲身所见,朕觉得,该是要好好的查一查……”

已是说到如此程度,看起来已难以挽回,一番清查免不了了,刘健也不再劝谏。

不过,查是要查,刘健觉得,范围和影响还是要控制一下的,且若是真的查实,惩处上……

刘健思绪飞快的转了一圈,奏道:“陛下,既是要查,便要查的明明白白。方才周尚书所言,自查便不太妥当了,臣认为,陛下可派锦衣卫负责察查此事。

未免动静和影响过大,未查实之前,可暂不入昭狱。等至查清了,具体如何惩处,介时再由陛下决断。锦衣卫乃陛下亲军,本就侦缉之能。且与朝中各部几无牵扯,也正好合适……”

朱佑樘微微颔首道:“刘爱卿所言有理,朕便下旨让锦衣卫……”

“陛下,臣请旨!”

就在朱佑樘要下旨之时,张鹤龄突然进言请旨。

朱祐樘疑惑道:“寿宁伯,你又来请个什么旨?”

张鹤龄道:“臣赞同刘学士所言,锦衣卫确实合适,故此,臣请旨负责调查此事,还望陛下准允。”

刘健呵斥道:“寿宁伯,此事岂是你能掺和之事?”

他是真觉得,张鹤龄有些不识数了,什么事都敢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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