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真被训斥之后,似乎也暂时定了定,他转身去将官廨的门关上后,重新回到案前,禀报道:“明公,出事了!”
“下官方才接到同年传来的口讯,锦衣卫、东厂、御马监将调查官员贪渎之事,且包括了很多咱们户部和工部的官员在内,还有,此番的赈济之事……”
“你说什么?”
龚成陡然站了起来,惊呼道。
钱文真声音干涩道:“陛下已有口谕,内阁那边业已备案,且此番调查的领衔之人……”
“张鹤龄?”
龚成已不待钱文真说完了,咬着牙念出了这个名字。
龚成总算是搞清楚了,为何张鹤龄出宫后有御马监相随,到了兵马司集合了人马后又直接开去朝阳门那边。
钱文真颤巍巍的点了点头道:“确是张鹤龄……而且,陛下赐了金牌,欲行钦差之事。明公,要有麻烦了,张鹤龄此人,是个混账,他无事都要闹出三分,何况……”
龚成陡然喝骂道:“何况个屁,你也是个混账!”
“下官是混账,下官是混账,明公息怒。”
钱文真也知道自己是慌忙之下话多了,赶忙的就一番认错。
龚成依然瞪着他,呵斥道:“他无事闹三分又如何,还敢闹到本官的头上?”
钱文真闻言,猛然心中一惊,他似乎比原来听到消息时,更慌了,赶忙颤巍巍道:“明公,别的事下官皆不担心,可听黄先生说,张鹤龄已是去了朝阳门那边,下官真的担心啊。下官奉明公之命办事,丝毫不敢懈怠,可此番时日太短了!下官……”
“闭嘴!”龚成阴沉着爆喝。
“东翁息怒!”黄昱劝道:“先安排一下吧,安排妥当了,想张鹤龄一个未曾经过大事的外戚,也没多大作为……”
“朝阳门,张鹤龄!”
龚成咬着牙一阵念叨,接着吩咐道:“宗表,派人快马加鞭去传个讯,传给谁,传什么,你该是知晓?”
“东翁且放心,学生省的,这便去安排!”
黄昱也不拖沓,告礼后,便匆匆开门离去。
“还杵着作甚,去求见周部堂,陛下派了张鹤龄,已是触及咱们户部了,他户部尚书……”
见着龚成发话,似要他去找部堂为户部为他们出头的架势,钱文真气弱道:“明公,下官听同年传来的消息,在宫中时,周部堂上过一本奏本,且与此事有关,下官以为……”
“你是说,周部堂上的本,便和张鹤龄查案的事有关?”
龚成有些惊愕。
“下官猜测,有关,否则便太巧了。”
“走,随本官来!”
龚成大手一挥,径直出了官廨,带着钱文真,向周经的值房而去。
然,当他赶去时,却是无功而返。
周经不在,问了值房小吏,从进宫之后起,压根便没回来。
且也未曾给户部传过丝毫消息,似乎出了宫后,便失踪一般。
龚成也觉得不好了,比起张鹤龄,他其实更在意的是周经。周经甫一上任之后,对于空降而来的尚书,他明里暗里的便和周经掰过几次腕子,输赢各半吧。
可他从未曾放松过对周经的警惕,谁叫周经是他名正言顺的顶头上司呢。
当然,他们的争斗是在权力制衡的范畴之内,也是朝堂认可的潜规则之内。他自忖,应是在可控范围之内。
可如今看来,变数起了,周经有些要超脱规则了。
龚成脸色发沉,念头不停翻动。
“走,去海运仓,本官亲自去看看!”
……
自古以来,北方贫瘠,南方富庶,北方区域,长年靠中原及南方的粮食接济。
至前元定都大都,现京城东直门一带便有运粮河道。从海运至天津直沽海口,再经白河、通惠河至大都,此为蒙元南粮北运的根本。
东直门内,更是库仓林立,以便收储粮米。
大明建国至文皇帝迁都燕京,规划九门,朝阳门被朝廷划定为粮米入京的城门。
进京的大小粮车,从朝阳门而入,接着运转至东直门内仓,直至英宗皇帝起,于朝阳门内居贤、崇教二坊筑仓收粮。因是收储海运而来的漕粮,遂命名为海运仓。
取收储就近便利,海运仓仓储作用极其重要。
自此以后,海运仓与太仓、富新仓、兴平仓、南新仓等几大仓,共同承载着整个京中的米粮物资的收储重任。其中以海运仓规模最为庞大,
仓以廒为单位,海运仓计为百廒。
每五间一廒,前后出檐,廒顶开气楼一座,可使粮食中的水汽由此蒸发。
为防雀鸟由此飞入仓中,还用竹蓖藤条编成隔孔,固定于气窗之上。
廒底砌砖,上铺木板,板下留出一尺空隙,作为出气筒,以保粮食干燥。
廒的墙体用大城砖垒砌,底处比顶出大出近半,收分很大,此法可使仓内保持恒温,粮食不易霉烂。
此也是当今朝廷首要的官仓。
既是朝廷库仓的重中之重,其规制及秩序自然极为受朝廷重视。
其仓内,建筑便有官厅、大堂、太仓殿、仓神庙、土地祠、监督所、官役所、科房、更房、警钟楼等。
虽是属户部直辖,上下一应守库官吏皆是户部委任,内部的日常巡查差役也皆是出自户部所属。但除此之外,朝廷在其外常年安排了御林上直军负责警戒,可谓戒备森严。
非朝廷旨意和户部部文,无人可以轻入。
故此,当张鹤龄带着人马赶至时,还未曾和户部的官员接洽,便被上直军直接拦在了外头。
无公文,无圣旨,尽管上直军的人看到是东城的管理者寿宁伯当面,还带着锦衣卫、御马监的禁卫存在,但依然死不放行。
张鹤龄派人上前传话,何鼎更是以太监身份上前交涉,直言寿宁伯是奉陛下旨意前来海运仓调查,然依然无果。
口谕、御令,或是户部和内阁的行文,否则不能放心,寿宁伯莫要为难我等。
这是守卫军官的话,虽然说的一板一眼,也似乎求谅解的话,但其话里的坚决,却是让人听的格外分明。
张鹤龄心中暗自叹息。
还未曾进到仓库区域内部呢,便受了一挫,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麻烦的多啊,
记住小说阁地址:xsg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