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寅,户部浙江司员外郎,成化十七年,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历任……”
“李棨,户部湖南司主事,成化二十年,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历任……”
“徐谏,户部山西司主事,弘治三年,二甲赐进士出身,历任……”
“李澄,户部山西司主事,成化二十三年,二甲赐进士出身,历任……”
“……”
奉天门前。
金门御阶之下,
数百人,加之宫里的内侍、侍卫,近千人聚集的早朝之上,此时却是丝毫无有杂声。
只有张鹤龄的声音郎朗,飘荡在此间,而一个个字符,也宛如是砸在所有君臣文武的心上。
他们甚至都顾不上意外于张鹤龄能如数家珍一般,将三十多名官员的出身籍贯履历全念一遍的事。心底里唯有惊叹。
三十多名官员啊,几乎全是户部的官员,且皆是品级上七品之人。
而户部有多少官身?
除尚书外,左右侍郎各一,十三道清吏司及直属机构,郎中二十余,员外郎二十余,主事三十余,余者包括九品杂流在内,也只五六十人。
户部因为涉及事务较多,官员规模已是六部之中最为庞大的部堂,然有官身之人也只100余人。
而方才张鹤龄的这一番念下来,直接便去了户部的两成。若是刨除7品以下的官员,此番已被张鹤龄抓了的官员,足足占了三成。
更为关键的是,他们听张鹤龄念道现在,最高官职也只是员外郎,他们完全能想到,闹这般大的动静,张鹤龄会止步于员外郎这一层?
即便不了解户部详情之人也完全可以联想,有这么多官员被抓,会全然牵扯不上更高层级的人?
果然。
就在他们心神震撼之时,张鹤龄的报官名上升了高度。
“钱文真,户部山西清吏司郎中,成化十七年二甲赐进士出身,祖籍浙江余姚,历任……”
“呵呵!”
御座之上,朱佑樘已从惊讶中缓了过来,缓过之后,他颇有些为张鹤龄的大胆担心了。
他已经感觉到,此刻奉天门前气氛已经变的越来越紧张,好像有一场暴风疾雨随时都要爆发一般。
而爆发之后,被张鹤龄念叨的官员,应该会去掉不少,但张鹤龄本人,定然也会受到诘难。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于是,他突然笑了笑,朝着文官朝班中的吏部尚书倪岳说道:“倪爱卿,你是吏部尚书,亦是朝中有名的百事通。朕知道,所有官员的履历,皆在你心中,可信手拈来。不知,寿宁伯说的这些官员履历资料,可对?”
倪岳闻言,出班恭敬奏道:“启禀陛下,寿宁伯所言,出身、祖籍、履历分毫不差,臣认为,寿宁伯是用心了……”
“哈哈,看来寿宁伯确实是用心了,朕突然觉得,若是让寿宁伯去你吏部似乎亦是不差……”
“这……”
倪岳噎住了,朱佑樘犹如玩笑一般的话,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禀。
让张鹤龄来吏部,开甚玩笑呢?他可受不住张鹤龄的闹腾劲。
没看周经这边,已是焦头烂额了,这还只是陛下下旨让张鹤龄接手了一些靠着户部的事务,若是坐班了,那还了得。
他稍一畅想,若是张鹤龄来吏部,以他的品级,定然是员外郎、郎中起步,有此官职,若是值京察大计之时,那……
简直不敢想象!
倪岳赶忙将这些畅想甩出脑海。
枉他周经前些时候和他私下谈心时还在说,说张鹤龄为人倒也不差,处好了,全然没有外界评价的那般粗鄙、霸道,反而有些温润君子的作派。
可,这就是温润君子吗?逮着一些事,便直接用最粗暴的手段,一应拿下。全然不顾规则,不顾朝廷大臣的体面。
当然,他也不怀疑张鹤龄是乱抓,户部的官员嘛,谁还不知道呢。
可这些被抓的人都是谁啊?
是科举正途出身的官员,皆是一步步从7、8品的小官磨出来的,这些官,看似不起眼,但能做到部堂实权位置,其本身便是盘根错节的关系了。
他们有房师,有座师,有提携的上官,而这些上面的官,绝大多数皆还在朝堂之上呢。
他无需去观察便能知道,此时奉天门前,必然有很多官员的脸色极为难看,且,他们为官至今,哪个没有点可记在簿子上的政绩。
转念之间,倪岳心中一动,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今日谢迁为何会上来便开口,而方才张鹤龄和陛下那一唱一和的说辞又是为何了。
有功赏,有过罚,不能混为一谈,且严明、公正,公道、公平。
不过,真的能行吗?朝中的大臣,能眼睁睁的看着,还有,我这个吏部尚书又该是作何立场呢?
倪岳陡然间,心中的心思更多了。他不由望向了内阁三人。
方才陛下一番封赏酬勤酬功,如今你们该如何施为呢?
倒也未让倪岳失望,他正不知如何回答陛下的“玩笑”话时,谢迁已是站了出来。
谢迁道:“陛下,外戚不可为官,但陛下感念张家的功劳,让他挂个职衔,且只是署理一方庶务,臣等也不好过于苛刻,不能拂了陛下对张家的一片殷切期盼之心,也不能拂了寿宁伯张家为朝廷和陛下效命的一颗忠心……
不过,主政官以及六部、三司院监等核心要害之处,便定然不可了。先不论此等要害,皆需科举正途出身的规定,便说寿宁伯本人,他的能力……有待商榷,臣以为,寿宁伯行事有些不顾后果,过于粗暴了。
此番陛下只是临时交办了一份差事,然,寿宁伯已是如此粗暴、盲目的做事,若是,真就委了部堂正差,岂不彻底乱了。臣委实担心……”
谢迁一板一眼,严肃认真的说着,但一字字,说的极为直白、直接。
特别是打头的那一句,外戚不可为官,虽不曾记录于律法文案之上,但却也是大家默认的规定,谢迁却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这番话,着实粗暴了些。
朱佑樘心中既无奈,也有些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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