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诸位大臣对人不对事,臣冤枉!”
张鹤龄一声喊冤,谢迁又是陡然怒喝:“你还敢言冤枉,你自己都已承认,带兵闯了龚侍郎的府邸,强拿了钱郎中,何来冤枉。你莫非不知,莫说你无权拿人,便是有权,也不可在未通报朝廷并得允许之下强入当朝三品大员的府邸。大明的律法容不得你……龚侍郎,你府邸……呃~”
说到此处,谢迁不由转头向朝班一处看去,他要让龚成自己出来。可当他看向往常龚成所站的位置时,那里哪有人,他顿时噎住了,眉头不由蹙了起来。
“那个……”
张鹤龄笑了笑,道:“因为本伯拿人,该员却于龚侍郎的后厅内与龚侍郎及其幕僚密议,本伯不敢妄自猜疑他们密议何事,但未免走漏风声对本案有所影响。本伯当时便请了龚侍郎随本伯去顺天府一行……”
“你说什么?”
谢迁原本还在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龚成怎会不在早朝。却原来,是来不了啊。他顿时便是惊骇非常。
刘健也是面色凝重,且面色更是难看的望向张鹤龄。
李东阳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去评价张鹤龄了,但他心里的翻天骇浪也使得他对张鹤龄的感官变差了很多,可他此时也不想跟着斥责张鹤龄,没有意义。张鹤龄的固执和坚定,他丝毫也不怀疑。
他转过视线,也是看向朝班之内,找到了顺天府尹张申。
“张府尹,顺天府大牢收容官员,如今更是有一位侍郎,张鹤龄仗着陛下恩宠,打着陛下的旗号乱为,你怎能屈服于他!”
张鹤龄闻言,笑了笑,也是看向了张申。
李东阳确实有机变,不直接斥责于他,反而向张申递话。
顺天府收押官员,自然有权限,但这些权限,是需要朝廷认可的,目前自然没有朝廷认可。而事实存在,要么便是张申跟着乱法,要么只能是,被张鹤龄逼迫。
李东阳自然希望张申能将张鹤龄推出来,而在大多人看来,张申应该别无选择。
你一个没有陛下宠幸的三品,虽然目前因张鹤龄的原因,挂了个礼部侍郎的职衔,也有个大明文报总纂官的头衔,但说到底非是缺你不可,故此,张申其人,也必然不会是陛下力保的那一类。
若是沾了此等错事,结果可不一定会好。言外之意,少不得有逼迫张申之嫌。对有陛下死保的张鹤龄,他们想一杆子打死很难,但要拾掇你张申,办法不是找不到的。
明哲保身似乎成了张申的唯一选择,也算是对张鹤龄的一次釜底抽薪了。
然而,张申却是让他们意外了。
张申面无多余表情,从朝班中走了出来,面朝陛下奏道:“启禀陛下,寿宁伯奉旨办案,合理合法,但因涉员较多,且皆有官职在身,一般牢房亦不适合。故此,寿宁伯请求顺天府协助,臣答应了。目前所押涉案官员,皆在顺天府大牢之中。
至于,龚侍郎则非是罪囚,他只是感念寿宁伯为陛下和朝廷办事不易,且也为了避嫌,免得徒增波折,故此,方才留在了顺天府后堂。
臣为龚侍郎准备了一间静室,未曾有丝毫限制,臣昨夜方才与龚侍郎秉烛夜谈,且相谈甚欢!”
朱佑樘淡淡的笑了笑,张申的回答,说实话也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
不过,对这位平平无奇的顺天府尹,朱佑樘此时反倒真的多了几分欣赏。
谁说张申便无有坚持,谁说张申,是个已圆滑腐朽的庸碌老臣?
御阶之下群臣的言语交锋,他怎会听不出来,事实情况,若张申真闹成满朝上下群情汹汹的情状,他确实也不会用皇权力保。
然而,现在,他不确定了。
朱佑樘想了想道:“张爱卿,寿宁伯可曾仗着朕,逼迫于你,方才让你说出此话……”
张申恭声道:“回陛下,不曾,且臣身为顺天府尹,蒙陛下不弃,执掌顺天府,牧民京师之地,又岂会无有作为顺天府尹的原则。在臣的眼中,只有陛下和朝廷,只有律法和礼法,若是有悖于朝廷律法,臣岂会答应?
天子脚下,不容违纪乱法之事发生……”
李东蹙眉道:“张府尹,你所言,可曾考虑清楚!?”
张申淡淡的望向了李东阳,心中暗叹。
这位少年得志,平步青云,如今官居一品,已蟒衣玉带加身的同年,本就与他不甚亲近。
随着他年迈也不曾融入朝堂之后,更是渐行渐远,而,今日之后怕是表面上的平和亦再也无有了。
张申淡淡道:“李学士,本官身为顺天府尹,正三品,履任官场三十余载。莫非你认为本官是个连为官信念也无有之人吗?
寿宁伯若非是奉陛下旨意,也合乎朝廷礼法,且确实有所不便,本官岂会配合。寿宁伯何曾逼迫,本官又何曾会受他人逼迫?”
张申的话音落下,李东阳暗自摇头,默然不做声。
刘健仿佛也感觉到了,张申的一番诉说,既是他一种态度,亦似乎是释放了一种信号。而这一种信号,却偏偏是他极不想看到的。
不过,他老成持重,城府亦是极深,此时不曾有所表示。
而谢迁却站了出来,质问道:“张府尹,原来,此事你也有所参与啊,好,你既言,张鹤龄是奉着……合乎朝廷礼法,那本官倒要问问你,又合乎哪门子礼法,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本官定要重重参你一本,本官也相信,满朝上下的文武大臣,不会坐视!”
“本……”
“张府尹……”
张申冷冷的便待反驳,可张鹤龄却突然插言进来,直接拦下了张申。
“张府尹,案情案事如何,还是让本伯来说道吧,你毕竟了解不多。”张鹤龄笑着朝张申点了点头后,转朝那些朝廷重臣们,道:“诸位大臣,本伯不想和诸位多增口舌,今日本伯向陛下禀报案情,屡屡中断,实在令本伯不堪其扰。
本伯只在此再说一遍,诸位且听好了。”
“一,无论你们承认与否,本伯是陛下谕旨交办差事的官员,持陛下所赐金牌,便是称一声钦差亦不为过。二,本伯所授官职,锦衣卫镇抚使兼东城千户所千户,此番所率领的军士,亦是御马监勇士营禁军,无论哪种皆属授命于陛下的亲卫。
诸位是否忘了,本伯这锦衣卫到底是做甚么的了?锦衣卫授命,凡事实与在,可根据案情自行侦缉、抓捕、审讯,只需对陛下负责,皇权特许之下,可先斩后奏。何来需你等置喙?”
“嗡~”
粗暴、直接,一条被大家有意忽略的事实,被张鹤龄堂而皇之的道了出来。满朝上下的文武大臣们,不由一阵轰议。
一道道目光,像锥子一般,直刺向张鹤龄。
张鹤龄冷着脸,全不在意,反而也是眼神锐利的扫视了一番群臣,接着,他侧过身,望向了金门之侧,御阶围栏之中随护陛下左右的锦衣卫之处。
“牟指挥使,不知下官这个锦衣卫做的可合乎规矩?所做之事,可合乎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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