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吧!”
“陛下有旨,退朝!”
“陛下有旨,退朝……”
“陛下有旨……”
退朝的传报声由近及远,一场早朝,在看似颇为圆满的结局中,落下了帷幕。
“士贤兄,看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陛下不会任由张鹤龄乱搞的。”
“是啊,赵兄,既然陛下已是金口示下,应是只止步于那三十一人了。”
“不过,就是我等未曾发力,此次机会,可惜了……”
出了奉天门广场,过了金水桥,两侧御道直达宫外,一路上,三三两两的官员,边走边讨论着此番早朝的事。
此处一伙,是几名科道给事中,其中大多人都颇为遗憾,好似错过了一次天大的机缘一般。
而被他们称为士贤兄的人,姓赵,正是几月前和张鹤龄有过一次交集的时候。那一次他是宣旨官,降爵罚俸的圣旨,便是他送到寿宁侯府门前。
几月过去,原本还是以庶吉士身份,挂个内阁行走的他,已成了科道户科给事中。
此时望众人轻松且遗憾的模样,他却是眉头紧锁,缓缓摇了摇头,道:“诸位,事哪会如此简单,此事看似只是一桩案子,陛下也似因朝堂的影响而开了金口。但其实……!”
“怎的?”
“赵兄,你还抱着你的想法呢?”
卢兄的话让他们诧异,更让他暗自撇嘴,真就杞人忧天,先前便私下劝说他们。
使得他们慢了一步,张鹤龄先站了出来,再然后内阁大臣出面了,他们更不好动了,结果便是,他们的一场谋划落了空。
若是皇帝的谕旨示下,是因他们奏谏而成,那岂不就是一场大机缘。
不少人此时甚至对赵士贤有些怨忿。
赵士贤张了张嘴,看了一圈身边的几人,最后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由轻轻一叹,叹道:“诸位,我等同事一场,在下只望诸位,能稍微多想一想。”
“在下尚有些俗事,先走一步了!”
看着赵士贤脚步快速的离开远去,几人脸色顿时有些不悦。
“这个赵士贤,莫不是看他有过两年内阁行走的资历,我等……”
“好了,莫要说他了,看来,和咱们不是一路人啊。此前听他的意见,倒是我等失了先机!”
“对啊,在下本就说无需考虑他的意见,庶吉士当了五年,内阁行走了两年,不也才和我等一个品级……”
“走吧,找个地方,我等商议一下!”
“对,是要商议商议。此事陛下已下金口,定下了一条线,我等定个章程看住这条线,若是张鹤龄稍有越线……”
“还有,诸位是否忘了,那位龚侍郎还在顺天府呢,此前陛下和张鹤龄,甚至还有内阁几位阁老直至退朝都未曾再提起。这其中……”
“莫不如,我等看看情况,明日再行上奏……”
“……”
几人一番讨论,将赵士贤抛出了脑外,且三言两语之下,似乎感觉,又找到了一个十分值得关注的点。他们便走边说,兴致勃勃。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似乎他们猛然发现,那被遗忘的龚侍郎,其实哪可能被人遗忘。再怎么说,那也是三品大员,堂堂一部侍郎。
他们更不知道的是,此时,当朝内阁的三位大佬,也正说到龚侍郎,且全然未有他们那般兴致。
另一边。
去往文渊阁的路上,三位阁臣面色严肃。
几句简单的交流之后,谢迁突然道:“刘公,那龚成,便如此了?”
李东阳也望向了刘健。
刘健不答,反而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又让张鹤龄和陛下唱了一次对手戏啊!”
谢迁面色又冷了冷,便要说道几句。
而李东阳却是先道:“刘公,于乔,其实李某倒觉得,或许是张鹤龄唱了一场戏,陛下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刘健摇摇头道:“谁主张,谁配合,又有何区别?事实便是,一把剑已是悬在空中,悬在无数人的头顶之上。是不是落下,要不要斩人,只取决于陛下愿不愿罢了。
陛下用对朝堂稳定的一次妥协,换回了这把剑的成型,且……”
谢迁眉头更深了,他并非是无智之人,此时自然也想明白了刘健和李东阳二人话里的意思。可他想了又想,也觉得,不好办。
而李东阳,思维更为跳跃,刘健的后半句尚未出口,他便道:“刘公是担心,这剑斩着斩着,陛下可能会交于他人代掌,甚至再多斩几次,便成了朝廷名正言顺的规矩了?”
谢迁也跟着道:“刘公,宾之,我等是不是该……”
“什么也不用做!”
刘健突然伸手,摆了摆,轻叹道:“目前,甚么也做不了了。此时陛下考虑了张鹤龄的意见,也考虑了我等的意见,金口已开,算是已顾及了方方面面,更像是一次妥协。莫要再多增是非了。
于乔,朝堂、官场,皆是妥协与交换,我等作为臣子,能达成如此局面,便已是极好的事了。莫要太过刚强,治政之事,无论是君臣,或是臣臣,切莫想着,必须要东风压倒西风,此非儒家之道,亦非我等大臣之道!”
谢迁点了点头,算是受教了,可他似乎还有些不甘,嗫嗫道:“谢某就是觉得不平罢了。想他一个粗鄙无术的外戚,仗着陛下的恩宠胡乱作为。
挑起了事端,一番肆无忌惮的乱来,偏就踩在一条敏感的线上,让我等不好太过深究发难。
回头来,似乎乱子大了,陛下的火气亦上来,事儿也有些不好置制之时,他又摆出了一副有格局,有大局观的模样来劝陛下,糊里糊涂的便让我等默认了一些事。种种这般,真的让谢某有些憋闷……”
谢迁的话音落下,李东阳却突然笑了笑道:“于乔,莫非你还以为张鹤龄一言一行是胡乱作为?便未曾想过,他并非是粗鄙无术,甚至从头至尾,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刘健面色正了正,谢迁更是眉头紧锁。
可终究,谢迁叹了口气。
他自己都不好再骗自己,说外戚是身份,说粗鄙无术,也只是说说罢了,几个月时间,事实上,他心里最真实的感受,哪还会如此。
不过,总有些人让人不平啊。
谢迁略一思忖,突然郑重问道:“刘公,宾之,龚成侍郎那边,我等莫非不能借用一二?”
刘健未曾回答,反而问李东阳道:“宾之,你怎么看?”
“晚了!”
李东阳摇了摇,叹道:“若是龚伯友未曾顺着张鹤龄去往顺天府,那一切还有转圜,可如今,人去了,且张鹤龄方才和陛下的那场戏,定下了那一把剑,这把剑此次便必须要斩下来。而没有谁,比龚伯友这样的三品侍郎更为合适了。
当然,如果龚伯友本身无有问题,那或许……”
言及此,李东阳停了下来,摇了摇头。
刘健和谢迁二人亦皆是默然,无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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