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兄妹二人入睡前,那名应声造访的神秘女人,开口便问出了那个让人困惑,又耐人寻味的问题。
“于此制香的屋子许久,可喜和琢香之气味?”
彼时刘利兆不解其意,只以对方于情状,肆意调侃。
于是未留余地,直言,“此等毒香,谈何喜与不喜,只不以其害命,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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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见我兄妹二人,未曾见得尔不以其香害命,而以歹人行莫名之挟持?”
“你既言,此和琢其香为‘毒香’,如何又不解缘何将你二人挟至此处?”
女人的面罩随言语时起时落,偶尔露出下半张脸来,与此时目光所及之女人双眸,拼凑出一张年轻而貌美的人脸。
刘利兆险些看入了神,言语几近显不出利索。
“吾、既知尔等……是为毒香之事,为人所知,则出此龌龊手段。如今我兄妹二人,皆于密室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剐你二人有何难?只如今见你仍有可用之处,才留你活口。”
“既只需我一人,将吾妹放了,她与此事无关!”
“无关,还是你不让她与之相干?”
女人眸中闪亮,眼角现出一丝洞察所有的讥讽笑意,“于城中四处,寻所谓‘颜娘’消息一事,你与自家胞妹,作的何解释?”
“……”刘利兆未曾想过,眼前女人连这种事,竟都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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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他找到合适的回应,刘利恩便发问,“阿兄,此人所言何意?”
“果然!源氏姊弟二人偏由你去查,全然不顾其后之险。”
“勿要胡言乱语!岂是娘子、郎君谴我去查的,此事皆为我本意。”
“本意?你觉曾为隐兵,身又负数条人命,如今查些与和琢香相干之事,便得以恕罪?”
女人字字珠玑,直戳刘利兆内心。
长安城中有关和琢香一事事发,源氏姊弟敏锐地察觉之后异样,于住处说起,为刘利兆记在心上。
后“颜娘”浮出水面,得到确凿消息后,在源氏姊弟找到他前,刘利兆便自行决定,私下与两人相商,欲以查明真相,换取因异骨案所犯罪孽之解脱。
双方皆有此意,唯独让刘利兆挂心的这位胞妹,被蒙在鼓里。
“知之甚多,于利恩无益”,也是三人达成的一件事项。
之所以会认为和琢香一事,绝非目之所及这般简单,是因为与异骨案针对一般百姓不同,和琢香针对的正是一城、乃至一国之中,坐拥极量财富、位高权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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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众人若性命难保,则异骨案未尽亡国之事,或将会于长安城中应验。
此般状况,任源阳、源协,还是身为隐兵,经历过整场异骨案的刘利兆,都不愿见到的。
因此,说是解脱,说是恕罪,之外更是为一方的长治久安。
家于国先,然国本动,则家亦乱,二者间各自平安无事,则为上佳。
胞妹能否于长安妥善生活,或就在自己一念之间,彼时刘利兆作如此想法。
可眼下,这名神秘女人将一切看穿,甚至连背后不为人知之事都几近知晓,而且胞妹此时同自己一样,被缚于此间密室中,这让刘利兆心生忌惮。
“我只猜测些许,缘何面色如此难看?”女人面纱下,朱唇一动,嘴角微微上挑。
“你们都不知缘何城中徒然风靡起和琢香来,如今由我告于你二人知。”
女人向前移动,在满是湿霉与和琢香气味混杂的密室中,一阵自她身周发出的、令人迷醉
的香气袭来,使兄妹两人清醒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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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人自小失了族人、双亲,后又辗转各处,遭尽人间之苦,怎至长安后,却双双变了副面孔?”
“因何之过,你二人流离失所,衣食不保;又因何之过,屡屡为人遗弃,险堕入自戕之境地;再因何,于东都,一人为人所捕,另一人险失世间唯一至亲?”
女人再向前一步,低下头,几乎与刘利兆贴面,不等对方做任何回应,即用异常笃定又温润的腔调说道:
“是唐,所谓大唐,让尔等自生而为人至今,从未有过一日锦衣玉食。”
“而那些坐于高堂的锦衣玉食之人,从未在意过尔等蝼蚁之温饱、生死。”
“蝼蚁死,则蚍蜉又生;蚍蜉亡,孑孓存世,而‘人中龙凤’,享用蝼蚁、蚍蜉、孑孓以性命换得之物,一代又传一代,生生不息。”
“和琢香,价极高,不易得,唯有大千世界中之佼佼者,才能以钱财、权势换得。”
“哪怕平民百姓趋于此,或囊中羞涩,或自觉不可高攀与身份不符之物,便仰而弃之;而权贵巨富,争相囤积居奇,此不妙哉?”
“以唯其人‘才’能得之物,杀之,岂不快哉?”
女人所言,逐渐又温婉转为癫狂,眼神之中满是错乱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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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刘利兆心中对此生出一丝恐惧,女人瞬间恢复原本面貌,莞尔一笑。
“于你言至此,不过见你曾当过隐兵,知‘蚍蜉撼树’之理,故而眼前有两条路供你选择,其一,继续证汝如今之道,为我所杀;其二,以隐兵之姿,助我灭唐。”
“自然,若选其一,见我者不可活,你这胞妹利恩,亦难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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