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灾大难面前,甚为为性命肉颤心惊的是千万黎民,甚为为家人、家财担惊受怕的是万千百姓,而这些惊怕,多隐忍于内心不表,以免在意之人同样焦虑。
然,面上焦虑不堪,言语不止不休,行动接连不断,生怕无人知其正为灾祸浩劫而“不辞劳苦”,这般人——多是为官,不论位高位低,不论所辖之处是否受灾,哪怕立于高堂之上,为意外而亡,或是蒙难受灾之黎民百姓掉下几颗眼泪的功夫,官官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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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圣人,也当有这般自觉——所谓体恤民情,爱怜百姓——只要举动做出来,之后之事另算亦无人计较。
这便是此时紧闭城门的东都之中再生之事,算上异骨案,如今这已是第二回。
城中早已鱼怪肆虐,凡临水、阴凉,甚只稍有些遮挡、不近烈日之处,总能见到几头鱼怪坦然于其中自处。
经鱼怪重度撕咬过后的人,不消多时便会变为相同鱼怪一事,武三思与韦巨源私自决定不于东都城中声张,但眼见为实之事,如何是不予声张,便得平息的。
一时城中较异骨案时,更为人人自危,家家户户除必要之时轮流出门采买必须之物,再不轻易出门,行动稍缓的老幼,皆闭门不出,生怕稍行闪失,便为鱼怪异化为同类。
既百姓的各门各院已然自行闭上,城内之人不出,为防节外生枝,韦巨源向武三思提议,不妨就将东都城门尽数掩锁而起——莫以此为两人是为保全城中住民,才行此举。
恰恰相反,他二人是为尽可能防止城中鳞症者与鱼怪外溢至别处,圣人才对二人稍有些改观,这时再生出这般事项传至长安,无论与自身直接相关与否,少不得又要遭一番无谓之揣测,有了揣测便生非议。
东都乃两人最终护命之所在,若因怪异生变,又恐被责严控不力,致此怪症向外扩散,再失了对东都的控制,则两人无论于圣人、韦后,还是于大唐、朝堂,皆似与早先被废五王无异,到时请罪自戕倒还好些。
武三思、韦巨源此举,在距离东都不远处被迫停下的敬诚想来,倒并未始料未及,此二人在朝为官多年,若有举动,则尽是同紧闭城门这般明哲保身为先的手段,不以为怪。
只是,敬诚思来想去,圣人作那般口谕,说得明白,是为一解鳞症案,才特特遣敬诚至东都,将源氏姊弟带出大狱,解开鳞症案才是最终目的,源阳、源协不过是顺手推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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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听闻韦巨源曾上书一封,专指源乾煜、源阳、源协“密谋”鳞症与盛营失踪一事,那时敬诚一心记挂琼州父亲相关之事,却遗漏了这一项听闻。
仔细想来,源阳、源协如今身陷大狱,确似还有自己一番失察,之外,雍王同于朝堂之中,而此一回却未再对显然无任何罪过的源氏一方,有任何偏袒。
不免使此时的敬诚联想起武后一息尚存,而五王已然在密谋兵变时,源乾煜曾与父亲敬晖发生过的一阵争执。
争执之主旨,正是捡来他日或将取得大统之人选——虽二人之间,谁将人选说出都不作数,但关于时任司议郎中之后雍王李守礼,与已然为太子之李哲之间,谁将继承大统的争论,源乾煜与敬晖谁也不让谁。
敬晖所思,不过尽早扶持李唐复国,无论才能有无,太子曾高坐皇位,自然是最恰当人选。
源乾煜却不以为然,他以为既已有兵变打算——兵变于一国而言,又算得了何等好事——成则兵变,败则叛国——既已预备破釜沉舟,缘何要将生性懦弱,且身后还有韦香儿那般隐患,实不当为一朝之君。
他也反复提及,嗣雍王李守礼则大有不同,虽其父章怀太子被判谋逆,全家流放巴州,后不堪重压而选择自尽,但此一番流放的经历,为李守礼带来的是隐忍、坚毅,与尽成为一名只为明哲保身而畏头畏尾之皇族的彼时太子极为相异。
源乾煜认为若李唐复始,先行寻一名明君才是上佳之举,绝不当以现太子占得其位为先。
后续之事,则清晰明了,源乾煜早早致仕,彼时太子成为如今圣人,雍王仍为雍王,只是自司议郎中升迁为光禄寺卿。
雍王亦是于当今圣人坐上皇位后,才听闻得知源乾煜曾为自己争论皇位一事,却并未为之而感欣慰,反添了如今这般与源乾煜的刻意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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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骨案中,若事不及每日照料自己与家人的源阳、源协,本念及此时涉于源府,雍王是并不愿参与其中的——就如眼下鳞症案这般,直直涉及源乾煜,雍王反而不愿干脆表态。
“愁啊——愁——”
敬诚想得入神,不觉将心里话脱口而出,说得家丁忽地愣神,又不敢问。
府兵仍在杂草丛附近集结众人,一遍一遍搜寻翻找或已顺利逃脱的那头能说人言的鱼怪。
“速来!此处有动静!”
距离杂草丛约半里的位置,几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一齐高声向这边喊叫。
府兵、敬诚应声而动,还未站稳,便直冲向那端,也不顾脚下尽是鱼怪尸体。
至众人呼喊处,敬诚险些一脚顺着淤泥滑落踩空,才惊觉杂草丛尽头,竟然是一条洛水支流。
经由此鱼怪额头至鼻尖处的烫伤,敬诚认出此一头确为那头会人言的鱼怪无误。
此鱼怪肋骨一处,又约莫三尺上下的一条刀痕,应是方才为众人围剿时,胡乱砍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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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此鱼怪之状,便能猜出那处正在以幼声叫嚷的,或与眼前鱼怪相干。
那处幼些的鱼怪仍在叫嚷,且其声愈加凄厉,眼前鱼怪无法再停于一处,竭尽全力般将上半身移至正对敬诚,眼眶中令人意外地流出两行泪。
敬诚正要言语安慰,然鱼怪带来的震惊还未完,鱼怪不断尽力将嘴开合,硬是挤出一个字来,“放……”
众人大惊,然鱼怪的言语还未完,“放……过……吾……儿……”
大惊之余,众人听清鱼怪所言,很快反应过来,接二连三地向远处大喊,制止正在捕杀年幼鱼怪的其他人。
然唯有离得近的敬诚与府兵留意到,方才的这番移动,已使眼前鱼怪沉沉昏了过去。
远端众人以油布将年幼鱼怪抬至跟前,就放在能人言的这只鱼怪一旁,才将油布放下,年幼鱼怪便自行爬下,直至人言鱼怪身旁。
每爬一步,口中呼出的凉气,在夜晚清晰可辨,年幼鱼怪以头靠向人言鱼怪,众目睽睽之下难免害怕,紧紧挨着,见人言鱼怪眼角有泪,转而怒视众人,却不敢有何行动,只贴在大只的鱼怪,亦啜泣起来,嘴同样一开一合。
众人多有些动容,然须臾之后转为震惊,此小只的鱼怪一面流泪,一面开合的口中实为叨念,“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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