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城墙上。
一名满脸胡茬的汉子正在吃酒。
他坐在城墙上,双腿悬空,仰头豪饮了一碗,晶莹的酒液粘在他的胡渣上,他毫不在意地随手一抹,双手端起酒罐又倒了一碗,放在鼻尖猛吸了一口,一脸享受:
“哈哈,过瘾!”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酒,南山纯酿,果然名不虚传。”
“就是有点贵,死贵死贵的……”
身后站的全都是他的亲卫,亲卫们一个个按住腰间的刀,个个身子前倾,鼻子猛吸,更有甚者嘴角流下了哈喇子,望着汉子吃酒一脸羡慕:
“大元帅,好喝不?能不能给兄弟们分一碗,就一碗。”
“尝个味道就成。”
满脸胡茬的汉子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端起酒碗,把酒罐牢牢抱在怀里,很舍不得的样子。
一饮而尽,咂咂嘴后,道:
“想喝?”
亲卫们点头如捣蒜:“想。”
“想喝自己拿银子买,还想骗老子的酒,老子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滚滚滚,都给老子滚!”
亲卫们互相看看,抹抹嘴角的哈喇子,他们要是能买得起,也不用这么多人看着元帅喝了,这南山纯酿可是特供给秦国勋贵阶层的酒,贵着呢,他们可买不起,想要喝凭他们的军饷可远远不够,非要倾家荡产不可。
喝了两碗,汉子将罐口小心翼翼地封住,死死地抱在怀里,不离手,生怕哪个兔崽子趁他不注意偷他的酒喝。
他眯眼远眺而去,视线尽头,界碑前,两拨人马已经碰上了。
见的此幕,他咧嘴笑了笑。
一名亲卫不解,上前一步略显担忧的说道:
“大元帅,咱们这样做会不会出现问题?对方毕竟是大纪宰相,万一碰着磕着,咱们回去后不好交代。”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老子就是要试他一试,老子这辈子最不待见文绉绉的……”
满脸胡茬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统管秦国全国兵马的大元帅兼兵部尚书的蒙豹!
他奉他大哥,秦国摄政王蒙虎之命,在函谷关迎接远道而来的大纪使团。
蒙豹呵斥一声,沉声道:“北方局势焦灼,该死的狄狗偷袭攻我秦国边境,大纪使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大哥让我试一试,本元帅正好给大纪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难而退。”
“若是这一关他们都过不了,那就不配入我秦境!趁早滚回他们的老家去。”
“大元帅英明!”
......
界碑前。
大纪一方和秦国骑兵正在对峙,双方谁也不肯相让。
那些已经逃到大纪境内的秦国百姓们挤成一团,畏缩在龙武卫身后,紧张的地看着场上局势。
手持马鞭的秦国百夫长目光穿过人群,怒视那些逃民,面色阴沉,喝道: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给老子滚回来!”
“同样的话,老子不想再说第二遍!”
百姓们挤成一团,抱的更紧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百夫长继续喝道:“好,既然你们找死,别怪老子没给你们机会,来人啊,准备射击,一律射杀!”
旋即,训练有素的秦军举起手中弓弩,准星瞄准躲在后方的秦国逃民身上。
“住手!都给本将军放下!”
“放下!本将军命令你们放下,否则军法从事!”
蒙武大急,连忙挡在陈朝面前,将自己的身躯置于寒冷的箭镞之下。
若是陈朝被误伤,两国顷刻间就要开战。
在场的,无论是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他只好用血肉之躯挡在陈朝面前。
“蒙将军,请您让开!”
“你虽然是正阳城的主将,但却管不了我们的函谷关的士卒!”
百夫长凝视两鬓斑白的蒙武,咄咄逼人。
陈朝瞧见这一幕,微微皱眉....函谷关一位小小的百夫长竟然敢对拥有七十余座城池的蒙武这般说话?这秦国的地域歧视挺厉害的,或者说,秦国地方割据,已经演变到了将自己人也当成敌人一样来对待了。
不满百夫长的作态,蒙武的亲卫瞬间拔刀,加入对峙的局面。
陈朝目光锁在百夫长身上,沉声道:
“我乃大纪宰相,尔等举刀的举刀,持弩的持弩,竟然还敢把刀弩对准本相,我瞧尔等是不想活了吧。”
百夫长淡淡道:“谁能证明你是大纪宰相?你说你是你就是?我偏不信。”
说话的过程中,面带冷笑的望着陈朝,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视。
陈朝反驳道:“你不信本相,总该信你们自己人吧,蒙武将军刚刚参加完万国会回来,还有本相后面,那群你们秦国各地的将领,连咸阳的都有,难道他们都在骗你不成?”
此言一出,百夫长身边的士卒交换眼神。对啊,大家总不会合起伙来骗他们,万一这位真是大纪宰相,他们的罪过就大了。
他们看向百夫长,百夫长可不管这些。
他出来前,蒙豹大元帅亲自给他下了一道令,要他给大纪宰相一个下马威。
此时此刻,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就算你是大纪宰相又如何?大家伙都亲眼看见了,你包庇我秦国逃民,按照我大秦律例,理应当斩!”
龙武卫护在陈朝身边,虽然没有说话,但右手手指全都放在燧发枪的扳机上,已经表露出他们的愤怒。
在大纪,敢这么对陈朝说话的,早就被他们打成筛子了。
秦国人这么虎的吗?
一座边关城池的百夫长,敢对一国宰相这么说话?到底有没有人教过他。
陈朝深吸一口气,压抑怒气:“本相方才说过了,入我纪土者,皆着我纪民!”
“你拿秦国的律法约束本相?是你蠢还是本相蠢?”
百夫长大怒,抽刀而立。
顿了顿,陈朝拨开人群,上前一步,盯着百夫长道:
“你们自己留不住人,不给普通百姓留一条活路,还怪人家跑了?”
“这群百姓每日辛勤劳作,只睡几个时辰,一年干到头,干到死,如此都吃不饱饭,还把孩子给饿死了。而你们呢,吃着他们种出来的粮食,身上穿着她们织出来的布,他们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你们怎忍心对他们下杀手的?”
“说白了,你们就不是兵,是匪!”
说的好。
逃民心中大吼,秦国士兵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不给他们活路,他们出逃有什么错。
他们是逃民没错,可逃民也是民,他们只想活下去,混口饭吃,有什么错。
百夫长握紧手中战刀,似乎被彻底激怒了,表情很是凶狠,迈步上前: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说我们是匪!”
“弟兄们,拔刀!”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陈朝身边那群人,齐刷刷地举起手中的玩意,全都对准他们。
场上局势瞬间紧绷,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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