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自家大父对这位后来的汉高祖十分欣赏。
“这个刘季,轻取楼兰和车师,靠的是恩威,没有动那些小国贵族的利益,又借着我们大秦的威势,与你刚刚横扫匈奴和月氏的震慑,而这焉耆,很明显,就是他精心选取的立威对象……”
说到这里,不知道是来了兴趣,还是想借着这个案例,跟自家孙子一起分析一下西域的形势。
始皇帝让人取来了西域地图,按在几案上。
“你看这里,焉耆北依天山,西连龟兹,东接车师,往南则是北河,看似不大,但地理水草丰美,乃是经略西域必不可少的要地,若能掌握在我们手中,我们出了玉门关后,便无须绕行楼兰、车师,可以经由白龙堆,沿着孔雀河抵达北河,由此,西域诸国皆在我大秦兵力可及之内。此等要地,自然最好掌握在自己手中。”
说到这里,始皇帝忍不住又赞道。
“更何况,西域小国,畏威而不怀德,想要经略西域,自然不可一味示之以柔,关键时候,必须让他们知道,我大秦兵力强盛,不可触犯,谁敢探爪,朕就剁下他们的爪子!这个刘季,选择的这个焉耆就是个极好的目标,一举两得,恩威并施,而且时机也非常好——郢儿,你又选了一个好帮手啊……”
赵郢:……
这么厉害的嘛?
他琢磨了一下,若是换他去,他大概率的就是一路横扫过去,直接摧毁这些松散的部落上层建筑,然后推行郡县。
好处很明显,但弊端也很明显。
肯定不如刘邦这一手丝滑,按照刘邦目前的操作,能最大限度地避免西域诸部落的抵触情绪,顺利地完成对西域的掌控。
很显然,相对于需要经营数十年,大秦现在更需要的是一个完整而稳定的西域。
“我当时也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就是听曹参说起沛县人物的时候,觉得他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就吩咐人,随手给带了回来,后来安排在敦煌,也是出自章邯的举荐,没想到他在征讨匈奴和月氏的时候,表现的平平无奇,到了西域,却大放异彩……”
赵郢笑着解释了一句。
虽然善于识人,是一件好事,但他并不想表现得太过妖孽,自己点一个,厉害一个,那就不是识人之明了,而是未卜先知。
没必要加这一层光环。
“那也是你识人之能……”
始皇帝笑了笑,把捷报扔回到一旁的几案上,然后便悠然自得地捧起了自己的茶盏。赵郢琢磨了一下。
“大父,这个刘季,该如何封赏……”
别管这个刘季,在前世历史上,怎么取秦而代的,而今人家是切切实实的立了大功,再不论功行赏,会寒了人心。
始皇帝看了他一眼,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他是你的手下,你不给他主动请赏,我这里怎么封——去写个奏疏吧,想要怎么封赏,你自己看着写,然后回头自己批复一下……”
赵郢:……
大父,您老人家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儿戏了啊。
但始皇帝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去管他的破事,他想了想,只能自己想给自己写了一封为属下请封的奏疏,然后又趴那里给自己写了一个“准!”
然后,还自己打开皇帝印玺,给自己摁了个章。
“去,按照这上面,写一份封赏的诏书——”
唤来卓易,始皇帝把自己给自己批阅好的奏疏递过去,卓易上前恭恭敬敬地接了,然后退了回去。
他与李忱、徐志三人,本来干的就是这个差事。
“卓兄,又是什么差事……”
见卓易捧着一封奏疏回来,正在处理手上差事的李忱和徐志,忍不住停下手中的毛笔,笑着问了一句。
卓易有些兴奋地扬了扬手中的奏疏。
“是皇长孙殿下为那位敦煌县代县尉刘季请赏的奏疏,陛下那边已经批复下来了,让我照着写一封诏书……”
李忱闻言,笑道。
“说起来,这位刘代县尉也真是够厉害的,只带着五百人,就敢去闯西域,不说别的,单这份胆气就让人钦佩——有封赏下来,也是应当应分的……”
就连一向性子恬淡的徐志,也不由微微颔首。
“这位刘县尉,若是真能一统西域,这功劳恐怕都能封侯了——也不知道这次有什么封赏……”
三个人都是年轻人,就算是年龄稍大一点的徐志,也不过三十出头,说起这个,谁不羡慕三分?
卓易一边研墨,一边摊开奏疏,扫了一眼道。
“镇远将军,少上造——”
此言一出,三人忍不住又是一阵羡慕。
据说这位刘将军,以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亭长来着,这才多长的时间,一晃眼,成少上造,镇远将军了。
“其余的,就是一些田宅、仆从和财货了……”
“我听说,我们这位即将加封的刘将军,在泗水的时候,刘个媳妇都娶不上,不得已,只能与一位姓曹的寡妇终日厮混,到后来,才娶了家中那位如花似玉的娇妻,比他小了整整十多岁……”
李忱忍不住眉头微挑,笑着八卦了一句。
“君子背后不言人之恶……”
卓易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打断了李忱的八卦。
“卓兄,你也太方正无趣了些,我说的这算是什么恶事,这分明就是美事,你不信,到大街上去问一问,谁提起这个,不羡慕人家的艳福……”
卓易笑道。
“李兄,你——还是口下留德吧……”
他天天在咸阳混,自然不可能没听说过那对姊妹花的风言风语。尤其是那位妹妹,本来就生得千娇百媚,是不可多得的佳人,偏偏还性子张扬跳脱,每日里喜欢带着丫鬟仆从招摇过市。
自然难免风言风语。
民间有好事之徒,已经在编排她和她姐夫不得不说的风流韵事了。
李忱说羡慕艳福,就是在暗指的这个。
“咦——”
三个人正说笑呢,忽然听得卓易一声轻咦,不由齐齐扭头看去,就看到卓易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的奏疏,在那里反复查看,一双眼睛差点都贴到纸上去。
“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不对……”
卓易默然不语,又仔细看了数遍,这才迟疑着道。
“这份奏疏,看字迹,写的人和批的人,好像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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