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晴的心理诊所。

守在门口的安全局专员主动帮于清雪拿着还在滴水的折叠伞，并为她指名了暗室的方向：“于小姐，这边请。”

于清雪踏入亮着两盏照明圆灯的暗室，看到克莱尔抱着双臂靠墙而立，秦雨晴则是坐在一台躺椅式的机器上。

“外面下大雨了吧？”克莱尔侧首瞧了瞧于清雪，“安全局又给你添麻烦了于小姐。”

“无需放在心上，能把自己的能力用在有意义的事业上，我很乐意。”

于清雪说着笑了笑，看向远处的秦雨晴：“这位就是心理医学领域鼎鼎大名的秦医生？幸会。”

秦雨晴微笑着对于清雪点点头：“于小姐太抬举我了，我在自己研究的领域只不过侥幸取得了一点微小的成果。”

“您真谦虚，我刚刚说的可不是客套话。”于清雪走上前去和秦雨晴握手，“因为我自己是一名心灵感应能力者，所以对心理医学领域也有关注，业界对您发表的论文评价很高。”

克莱尔咳嗽了两声提醒道：“时间不早了，诸位也都没吃晚饭，要不把学术交流的话题先放一放？于小姐，能直接开始吗？”

“我随时可以，看秦医生怎么想的。”于清雪点头应道。

秦雨晴流露出好奇的表情：“我需要做什么事来配合你吗？于小姐。虽然我对你们这类异能人士早有耳闻，但还从未接触过心灵感应。听说你们这类人才都只为管理局工作？”

于清雪自嘲一笑：“因为我们的能力很容易涉嫌侵犯他人隐私和自由意志，只有在管理局的监督约束下才能有用武之地。秦医生你不用紧张，什么都不必做，尽量放松就好。”

秦雨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轻轻握住了躺椅两旁的扶手，对于清雪说：“那请开始吧。”

于清雪拉了一张圆凳在秦雨晴面前坐下，集中精神开始进入她的思维。

克莱尔保持着安静从旁注视着她们，呼吸和眨眼都减缓到了最低频率。

渐渐的，于清雪的眼神失去了焦距，这让她看起来像是陷入了发呆或者迷惘之中。

这是读心术深入对方意识的表现，但在实战中很少会被用到。

理由很简单，因为这么做的时候她会暂时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和对周围的感知，就像古典神魔小说中描述的“灵魂出窍”一样，哪怕是得道高人在灵魂出窍时肉身也是十分脆弱的。

这样深度地进入对方的意识，只有在绝对安全的环境或者一对一压制住对方的时候才能用上，于清雪过去也只有在审讯罪犯时用过几次。

每一个人的意识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世界，在此之前于清雪已经见识过许多光怪陆离的精神世界，但深入秦雨晴的内心还是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她看到一棵漂浮在空中的无根之树，树冠庞大得可以遮蔽天空，直径数十米的粗壮树干下半部却是断裂的，与大地完全分离。

树冠下方密密麻麻的枝条上结满了发出氤氲光芒的半透明果子，每一个果子都承载有一段主人的记忆。

于清雪有些后悔自己进入得如此之深，但不这么做又似乎很难弄清楚秦雨晴缺失记忆的真相。

她随便选择了一段记忆去观察，试图从中找到通往秦雨晴主体意识的路径。

凭借着丰富的心灵感应经验，于清雪在这段随机选择的记忆中找到了连接主体意识的脉络，她正准备顺着这条脉络去探查秦雨晴的主体意识，却惊讶地发现这棵无根巨树上的回忆果实正在飞快地枯萎、凋零。

随着一个接一个的回忆之果破灭，整棵树都开始渐渐失去光泽。

“不……”于清雪开始感到惊慌失措，她很肯定自己没有对秦雨晴的思维进行任何的干扰，这场发生在秦雨晴精神世界的崩坏和她无关。

但她不允许自己对此坐视不理。

于清雪鼓起勇气冲进了那棵正在快速腐朽的巨树，她的意识像一道光箭直插巨树的树心。

破碎的记忆在树心汇成一股意识洪流，灌向下方大地上的深坑。

于清雪居高临下俯瞰，发现那坑深不见底，只能隐约看到巨树死去的根须。

“给我照亮它！”于清雪高举右臂，五指虚空一握，凭空拈来一道闪电，直落巨坑深处。

她的意识也跟随这道耀眼的雷霆一同冲进巨坑，击穿阻隔的岩石和尘泥。

但这巨坑深不见底，于清雪感到自己在急速下沉，她很清楚自己正在进入秦雨晴主体意识的最深层。

那道被她信手拈来的雷光已经在下落到一般时消散，此时照亮无底深渊的是她自身所散发出的意识之光。

终于，她抵达了这宛如奈落黄泉的深坑底部，看到了枯萎虬结的树根和一枚硕大的树种。

“真不容易，藏到这里依然被你找到了。”秦雨晴从树种之后缓缓走出，站定在于清雪眼前。

于清雪的手中握着数道从顶部灌入的记忆洪流，她难以置信地说道：“是你……你在亲手粉碎自己的记忆，既然如此，为何又要让我来检查？”

“因为我那个愚蠢的表面人格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需要掩饰的秘密。”秦雨晴冷冷地说道，“我明明已经极力暗示她不要去探求失去的那段记忆，可她偏偏不听劝。”

“表面人格……”于清雪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和眼前这个秦雨晴意识具现体的交流勾起了她脑海中不好的回忆。

秦雨晴眉毛一扬：“你应该能瞬间理解我的意思吧？毕竟你自己也经历过差不多同样的事。”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在我的脑子里，你窥视我的同时，我也能窥视你。”秦雨晴说着朝于清雪伸出张开五指的手，“真有意思，你的人格也有撕裂过的痕迹，是什么让你们破镜重圆不分彼此？”

于清雪感到脑袋嗡嗡发疼，她看秦雨晴时而产生重影，且自身有一种将要被一分为二的强烈疼痛。

“你……曾经被归临教派俘虏过……”于清雪艰难地分析着被她截留在手中的记忆洪流，即便自身正在遭受直达灵魂的痛楚折磨，她依然没有放弃探寻真相。

“在苦等救援无果的绝望下……你催眠自己制造出第二个人格承担这一切……”

秦雨晴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捂着半只眼睛表情痛苦的于清雪：“不愧是心灵感应专家，竟能从那些毁灭的记忆中拼凑出线索。”

“可你……这个用于承担折磨的人格却接受了邪教！”于清雪愤怒地低吼道，“你竟然想取代她……扭曲她的意志……”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出现了重叠的回音，对面的秦雨晴则是挂着一脸看戏的表情似笑非笑。

“你看看你自己，明明是一分为二的怪物，却硬要表现得表里如一。”秦雨晴酸溜溜地嘲讽着在她的影响下已经分裂成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的于清雪。

于清雪后背冒出冷汗，她动作僵硬地转动脖颈，看向身旁新出现的自己。

后者同样也转头看向她，彼此对视就像在照一面镜子。

“好久不见，主人格。”第二个于清雪抿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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