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很急,长春观之外,济南的局势已经无比胶着。
宋自雪藏在米饭铺,表面摆脱了毕敬的控制,究其实,那张笼罩着济南的天罗地网仍在,只要毕敬愿意,五指一收,宋自雪就在网里了。
下一次落入毕敬之手,结局就未必如此轻松了。
“大哥,有什么话,你能不能去米饭铺?或者,让二姐来长春观……你们到底怎么了?只有三里地,你们有什么话,赶紧去说……”
朱啸天按住陈宝祥的肩膀,语调极度沉稳:“三弟,事再急,慢慢来,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层一层做。告诉二姐,一切皆有定数,只要我朱啸天还活着,这济南的天空,就有我们的一份!”
陈宝祥深吸一口气,还想分辩,朱啸天淡然一笑:“去吧。”
他脸上的笑容,竟然与宋自雪一模一样,同样淡定,同样冷漠,同样令出如山,不可抗拒。
“唉……唉,唉!”
陈宝祥一连三谈,把那封信揣在怀里。
朱啸天回身,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紫红色的石榴。
“三弟,把这个给二妹,她会明白一切。记住,好好守住米饭铺,那是我们结拜四人的根基。”
“大哥,煤块和木头都是疑兵之计?冯爷咄咄逼人,又该如何应对?”
“去吧,让二妹处理就好。我在信里已经安排妥当,不必烦扰。”
陈宝祥走出地下室,站在长春观的院子里。
一阵风吹来,诵经人的两句话突然飘入他的耳朵里:“花是花来土是土,水来水去舟自横。一城硬盘铁打成,风云流转屈死的兵……”
他站住,竖起耳朵又听,诵经声又听不到了。
走出剪子巷时,一辆大卡车开过来,四个日本兵跳下车,端着长枪,冲入五龙潭那边。
陈宝祥低着头,加快脚步,过了西门桥,走上西门大街。
第二辆、第三辆卡车从泺源公馆开出来,一辆向东,一辆向西。
每辆车上只要有十个以上鬼子,除了三八大盖,车顶还架着歪把子机枪。
“又出了什么事?”
陈宝祥心里焦急,越走越快,回米饭铺。
朱啸天的那封信没有封口,但陈宝祥绝对没有偷看的想法。
他把信交到宋自雪手中,这才松了口气。
“大哥要说的,都在……都在信里,他说,他说看了信你就明白……所有问题,都在信里,只要有他在,济南就有我们的一方天色!”
宋自雪微微一笑:“好啊,既然他这样说,我就懂了。”
她走到里屋去,独自慢慢阅读那封信。
柳月娥端着茶壶进来,给陈宝祥倒茶。
“当家的,事情顺利吗?”
陈宝祥坚决地点头:“顺利,朱大哥就在长春观,他写了回信,还有——”
他摸到口袋里的石榴,赶紧掏出来,送到里屋。
“二姐,大哥还给你这个。”
宋自雪接过石榴,举在眼前端详。
石榴已经熟透,外皮变成紫红色,里面的石榴籽一定是又大又甜。
“大哥真是有心了,送我石榴,意义深刻!”
陈宝祥退出来,一边喝茶,一边走到院里。
“当家的,十八开门能行吗?冯爷的人说得明明白白,不让咱开门。要不要请朱大哥去通融通融?”
陈宝祥已经顾不得米饭铺的事,与几千两黄金比起来,整个米饭铺都扔掉,也毫不可惜。
“看好门,看好孩子们,其它的,都不要管了。”
这也是陈宝祥的心里话,事情紧急,犹如过关。
只要度过眼前这一关,一家人都好好活下去,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
前面有人敲门,柳月娥跑出去开门。
陈宝祥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天塌下来,自有朱啸天和宋自雪撑着。
他只需要听朱啸天安排,把米饭铺守好就行。
柳月娥回来,脸上终于有了喜色:“当家的,旗袍店那边要八碗米饭、八块把子肉、八个茶叶蛋、八个四喜丸子,现在就要。”
陈宝祥精神一振:“好,好好好好……”
他极度想见顾兰春,从初四至今,已经七天。
货台上的情况究竟如何了,他不敢打听别人,只能向顾兰春求证。
他把所有饭菜放进食盒,刚刚提起来要走,突然想到一件事,把食盒放下,拉开暗格,检查兵器。
从这里去芙蓉街,只有两里路。
平时,他不必那么胆怯谨慎,这一次却大不相同。
“只要大哥和二姐联手,天塌下来……就算塌下来,他们也能撑起……”
到了玉谦旗袍店,伙计接着,进了后院。
顾兰春坐在院中石桌前,将一把手枪拆散,缓缓擦拭。
“你……你们初四那天到底怎样?我一直担着心,鬼子的货台炸毁了,我两个儿子都在家里闲着,你们怎样,有伤亡吗?连小姐呢,她没事吧?”
“请坐。”
顾兰春把弹夹里的子弹卸下来,一颗一颗,摆在桌上。
陈宝祥走下,擦拭鼻尖上的冷汗。
“多谢惦记,一切顺利。炸弹引爆之后,鬼子的箱子全部被烧毁。大宗主计划周详,所有人全身而退,没有任何伤亡。”
陈宝祥松了口气,他不明白,明明已经大获全胜,为什么顾兰春脸上没有一点喜色?
“那就好,那就好。”
“陈老板,你和毕敬之间,有什么关联?”
陈宝祥愣了愣,快速斟酌,要不要把结拜四人夺金的事说出来。
只要详说毕敬,就一定会牵扯到宋自雪。
说到宋自雪,就要说八方面军从东向西运金的事……
“不能说,唉,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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