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卫夫子卖弄(1 / 2)

布衣首辅 霁雪斋 3945 字 2023-11-27

这时尤掌柜满头大汗轻手轻脚上楼来,打躬作揖对正看得入神的赵拓道:

“对不起、对不起,这些举子就是这个样子,一说到学问上头便忘乎所以。惊扰贵客,罪过、罪过!呃,我这就去让他们噤声……。”

“那倒不必,这几个人蛮有趣的。”赵拓笑呵呵地摆摆手,又问他:“他们你都认识?是哪里来的?”

“大人,学生住了几日倒是对他们有些了解。”卫书办在侧后轻声介绍:

“穿布袍的魏原魏丛喜,西京(西安)人士。

和他抬杠的叫韩倡,字会之,广东肇庆府的。

这个锦袍和事佬叫邓寻,字子期,家中是盐商,四川绵阳人。

胖乎乎穿黑缎的叫林琬言,字躬如,广东佛山人,家里是海商。

最后那个年龄稍长的周梧,字凤之,今年是第三次进京了,他父亲是榆林镇指挥同知周彦德,岳父是西京府通判林素孝。”

“哦,原来是关中女婿,怪不得帮着魏丛喜说话。”赵拓笑起来,一面注意地看了卫书办一眼:“也亏你好记性,才来几日便记得这样清楚。”

“帮主人做事,学生习惯了。”卫书办见他赏识,心中欢喜,有意卖弄下,便说:“大人且在这里观看,瞧学生下去为他们分解一番。”

“唔?你能分解这帮书虫子?好啊,且试试!”赵拓来了兴致,立即同意。

卫书办随着尤掌柜下楼时,这伙人还在辩论中。尤掌柜叫停大家,众举子都有些不耐烦地看过来,那个意思我们正聊得高兴,你来掺和什么?

“打搅各位,卫某告罪。”卫书办说着深施一礼。

在座的除了林琬言第一次见面,多数都认得他,知他是坐官船来的,十有八九是哪个长官的差遣来京办事,且昨日有侍卫打扮的人来找过他,所以不敢小觑,忙还礼。

邓寻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卫夫子,不好意思,可是我等声音太大吵到了尊驾?”

“哪里、哪里。”卫书办摆摆手:“与诸君同在一个屋檐下多日,忙来忙去总没有安定下来。今日又是邓君的局吧?老夫借此机会请各位喝一杯,如何?”

卫书办在赵拓面前一口一个“学生”,结果面对举子们却转眼成了“老夫”,举止亦颇具气度。

“这怎好意思。”邓寻忙道。

“不妨事、不妨事。”卫书办用眼瞟了下站在角落里的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那人转身进去,不一会儿捧出两只瓷瓶来放在桌上。

卫书办做了个“请”的手势,邓寻表示长者赐不敢辞,恭敬不如从命。然后拿起一个来拍开泥封、打开油纸,一股酒香立即冒出来。

往外一倒,清澈如水,众人齐声喝彩,迫不及待地各自饮了一杯。“好酒!”魏原先叫了声,众人也都叫好。

卫书办对那小厮使个眼色,呵呵笑着对众人说:“这酒产自我江西,名叫凤泉。”

….

林琬言捧着青瓷瓶子看,喃喃道:“器作不错,酒也好,名字也好。可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这凤泉又是指的哪里?”

“躬如贤弟有所不知,此酒并非出自大家,乃是我江西一位团练防御使在凤岐关下与娄自时叛军对峙时所创。”

“哦?这可真没想到!”韩倡惊讶:“一个武夫竟能造出如此雅致的器物和美酒,夫子不是在说笑吧?”

“这可不是说笑。”卫书办摆手:“这位团练使此前刚刚打了场胜仗,高兴之余做此酒为记,还写了首诗哩。他叫人印了贴在这酒背后的。”

说着一手拿起未开封那瓶,一手从怀里摸出个镜片来,嘴里道:“各位听我给你们念念这诗。”

“一个武夫能做什么诗?夫子莫念了,免得我等倒了胃口。”韩倡笑道。

“且听听,就当佐酒也好。”

卫书办拿着镜片刚举到眼前,旁边的周梧已经拿着另一瓶在念了:

“锋镝乍作惊飞鸟,草动方显伏杀机。

三军踏破麻油寨,山塘传捷奏凯笛。

牛刀小用染灵岩,落日烟霞渲赤壁。

既胜且论尘外事,逢君寄傲余今夕。”

一时间,鸦雀无声。

“此诗……似有卢户部(卢纶·唐)的影子,风格雄浑,诗如画境,便在眼前。”魏原先说。

“在下倒是觉得更像是陆放翁(陆游·宋),明快有力,豪放生动。”周梧咂摸着摇摇头表示不太同意。

“诶,看此诗中气象壮阔,哪有陆诗那般的纤细凄婉?”韩倡摊开手:“我倒是觉得其风格更像是岑嘉州(岑参·唐)的边塞诗,沉雄悲壮。”

他们三个的是诗,林琬言却一眼看上了卫书办手里那个铜边的小镜片。“夫子手中这是何物,可是叆叇?(念作ai dai)能让我瞧瞧吗?”

“哟,邓公子见过叆叇?不过我这个却不同。”卫书办说着就递过去。

林琬言是海商子弟出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他一接在手上就倒吸了口冷气:

“果然,这不是水晶,却比之更透亮、轻巧。敢问夫子从何处得来,用什么东西制作的?”

“此物叫玻璃。乃是用沙子、石英和云母混合烧制成的。这东西的制作嘛,喏,”他指指装酒的瓷瓶:“与这酒乃是同一人所制!”

“什么?”几个书生都惊呆了。好一会儿周梧才轻声问:“卫夫子的意思,此人是既会作诗,还能酿酒,还制作了这比水晶叆叇更好的……。”

“眼镜,他起了个名字叫眼镜。”卫书办笑笑:“还有些东西我不能告诉你们或拿给各位看,因为涉及军务秘密。”

“对了,他是个从九品的武职?”邓寻追问。

“是的。”卫夫子点头:“你们刚才争论格物致知这件事,让我想起他的好友想放弃科举跟着他学格物时,他的回答是这样说的:

….

科举有教育之功效,目的在于启蒙脱盲、使人知书达理。譬如达理之工匠可以总结经验,知书而后才能记载这经验并传诸后人。

世上天理有人理,还有物理。圣人之书讲的是人理,而格物研习的是物理。

通过读圣人之书掌握认知、描述、分析、研究、归纳和总结的方法,而后有助于正确地研究物质产生、演变、分化与淬炼的道理。

多读书、读透书,掌握学习的技能和认识事物的能力。再去格物。可以获得符合天道的方法,举一反三也不是难事。

圣人之所以为圣,是因他们通过做人、做事,反复体察、反省,终于觉悟天理。

若只做个书虫,不知学圣人躬身于做人、做事,那么要修身、齐家都做不到,何谈治国、平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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