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赵重弼皱了眉:“刚刚收复的城镇都还未稳,残匪也未剿灭,但是陛下等不得了。
你这次上饶之行做得极好,不仅达到了咱们先前定的尽可能收罗粮食、散兵送进上饶的目的,而且远远超出设想。
不过皇上忧心也有道理,那城里毕竟有数万百姓,消耗也是巨大的。若不能尽快破敌,只怕上饶还是要面临危险。”
他起身拿来一份地图,在上面指着轻声道:“目前德兴等饶州城市虽得到客军支援增强了守卫,但是仅仅自保而已,无力从北线发动攻势,也不能顾及所有要点,这是个薄弱处。
东边来的浙军虽然包围了玉山,可进展缓慢很不积极。南边闽北的官军如今因大雪封山,被堵住道路无法前进。哼!说了半天,这仗还得靠咱们自己才行!”
….
“那,石帅那边……?”
“他有他的难处。”赵重弼苦笑:“荆湖兵并不愿深入江西太多,他们只顾将贼匪西去的道路都堵死。
美其名曰铁壁合围,实际就想着让杨贺死在江西,由江西人去杀,最好他们不动手、不流血,然后拿点功劳和好处妥当地回家去。”
“所以现在杨贺还能活着。”李丹也明白了:“不过,他毕竟已经被打得伤痕累累,进一步清剿应该不难。”
“听说他身边还有三千来人余部。”赵重弼抱起双臂:“周围的江西官军也有上万了。但问题是看着那山谁都怵头,加之冬季来临,石帅也只好采取封锁策略。
如果这上万人进去再受到损失,那就更拿上饶的娄自时没办法啦!”
“明白,那样大人就只能靠手里现有的官军和娄自时对抗了。”李丹说。
“嗯,娄自时加上银陀,这一大堆不好下咽呐!”
“也许……情况没那么糟。”李丹忽然说。
“怎么讲?”
“临来之时我们在安仁做了个筹划,”李丹笑道:“大人上次不是问能否分几营出去戍守各府,并协助各府建立团练么?
恰好我们有几位头领分别来自不同的府,他们可以带本部回去,本地人事情熟悉,再好不过。大人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不知你们怎样打算的?”
“卑职推荐周芹为抚州团练使,潭中绡为建昌团练使,萧万河为吉安团练使,大人可命他们带本部前往上述各州驻防,仿饶州例在本地建立团练和巡检制度,先将这三地做到安堵。
然后卑职推荐梁明山、余梅光分别任饶州团练副使,各带一个千人大队分守万年和安仁,以宋小樵为余干团练使,命他带所部水军驻守白马做他二人后应。
卑职自领饶州团练主力两千六百人随大人南下作战。”
赵重弼听了动容:“你要交出这么多队伍来给吾?只留两千六百人么?这是不是太少了些?”
“兵不在多。”李丹笑着回答,接着说:“地方安靖了,咱们就可以一心南下。卑职想来贵溪、戈阳、兴安皆不难取,关键只在广信与铅山两地。
回来时我已向大人汇报过,戈阳守将意志不坚,有接受招安之意。
此事卑职已经秘密安排,如能招安,挥兵入戈阳,贵溪丧胆,兴安五百守军实力很弱难敌一击。故而我说这三城并不难。
倒是进攻的时机要掌握。那娄家与银陀的矛盾早晚爆发,卑职已经派出侦察前去探听广信的消息,他二人一旦因此城狗咬狗,那就最好不过!
我们等待二人筋疲力竭时出击,卑职还走北路,所以说有两千六百人足矣!大人领官军走南岸,铅山和广丰,只要拿下其一,娄自时便在上饶立足不住,军心一定动摇!”
“当然啦,要是这时候浙、闽的官军能够配合下,恐怕效果更好。”李丹补充说:“否则,难保残敌会掉回头窜入两省境内,那可又要有麻烦了!”
….
赵重弼盯着他半天,忽然“哧”地一笑:“你这小鬼头,定是个前世修行多年的老猢狲变的!”
“大人可能还真猜对了!”二人哈哈大笑。
昭毅将军府坐落在余干东门内,并不很大,但门口有座砖雕花楼甚引人注目。
有个圆脸、文士打扮的人一手扶着四方巾,正仰头欣赏那门头上的雕刻。赵煊走到他背后,顺着他目光往上瞧。“瞧什么呐?”他不解地问。
“瞧那雕花呀。”儒生用手里的倭扇指去:“你看那鹿儿,那梅花,雕得甚是生动。想来当年的工匠下了不少功夫,真真令人赞叹!”
“咦,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天天从这里进进出出也不曾注意过。”赵煊看那“福禄寿喜图”,不由得也拍手叫好。
“要说这余干,怕是没有第二家有这样的门头。当年我们老辈人还真是用心了,留下如此精工巧作!”
这儒生听了看看他,说:“非也、非也,这砖雕时间更久,从风格上看应是南宋遗物。光这样一座门口,若要卖古董,那就是价值十几万贯呀!”
说完看看惊讶得合不拢嘴的赵煊,拱手问:“这位小衙内住在这里么?”
“啊,是呀!你不认得吾么?”赵煊想挺挺胸膛,却不料将大肚子挺得更高了。
“恕在下眼拙。”
“吾乃将军府三公子,赵煊!”
“哟,原来是三公子,失敬、失敬。”儒生赶紧道歉:“在下远道而来,初到贵县所以不知,幸勿怪罪!”
“哦,外地的。怪道口音有些不对。”赵煊上下打量:“咦,现在战时,盘查如此严密,你是怎么进城的?莫非是贼人奸细?”他一提高嗓音,跟着的小厮、帮闲们立即将那儒生围住了。
“误会、误会!”儒生连忙摆手:“学生举人出身,怎会是什么奸细?”说完从怀里摸出个牌牌来双手递过。
赵煊接过来看了眼睛顿时睁大,那儒生做个噤声的手势,微笑低声道:“学生远道而来,不知将军可在府中否?或者麻烦三公子帮我先进去瞧瞧?”
“先生请到茶房稍待,吾进去看看爹爹,就便回来。”说完,赵煊命人将儒生请进门房里接待贵客的茶舍,自己快步向里面跑去。
不一会儿,府上的师爷亲自来到茶房,朝儒生拱手道:“可是王纪善?学生宫朝奉将军命来请先生移步书房叙话。”
“有劳宫先生前边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路上也不搭话,来到个宝瓶门前,有个小厮候在这里。见人来了,拱手道:“先生请随我来。”
便将他请入,绕过鱼池和主屋,从侧翼进了另一个幽静的小院,地上铺着白色洁净的沙砾,东墙边三间屋正对着花池和石笋,门口站着赵锦堂。
“学生王祈,见过将军。”王纪善上前行礼。
“纪善远来劳顿,辛苦了。请到里面说话。”赵锦堂将客人让进屋,分宾主落座、上茶,自始至终都只是那小厮一人伺候,随后他便退出房间,关上屋门,里面只剩了他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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