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父亲还是极力的劝大家都入关去,说小王子再来抢劫,没有官兵保护,大家很难活下去。
后来,很多入关的人又回来了,说入关之后分的土地都是荒地,人没地方住,马没有地方吃草,他们成了流民,地方县令还把他们当外族人欺负。”
“入了关,没办法活下去。留在这里,蒙古人又会来抢,父亲一咬牙,决定留下和大家一起。
于是这些年父亲带着一百多户牧民放牧,组织义从防御马贼,有的时候马匪多就跑,少就打。
时间一久,成年人都伤残或者战死了。去年,父亲也因受伤不治死去了,他把军刀官服传给了我,现在由我带着族人预警马贼。”
“其实您别看我们年纪不大,这片沙漠大家都已经跑的烂熟于心,看星星太阳和山就能找到路,我们三里一哨预警的可好了,今天您放的穿云箭,六子和门牙一下就看见了,消息通过哨声传遍整个县我们才来的那么快。”
说完伯生对着祁威远得意的一笑。
伯生平静的说着这些让祁威远震惊的过往,他小而刚毅的身子笔直的在马背上摇曳,目光看向前方,锐利、明亮、有神,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小族群,正面临着崩溃的绝境。
他似乎真的相信自己能带领大家生活下去,也相信他身边这些小伙伴,能伴随他一路走下去。
“差点忘记了。”他说着,解下面前尸体上的蒙古刀,把刀上的血在死人衣服上抹干净,拔出鞘一看。
“好刀啊,蒙古人最爱惜铁器,淬的好,磨的利。”他赞叹了一声。
“哈桑,是你的了。”伯生把刀丢给右手边的同伴。那是一个碧眼的胡人孩子,长相端正,只是头发卷卷的有点脏。哈桑接过刀,开心的合不拢嘴。
他是和伯生一起追击蒙古人的几个大孩子之一。其实几个大孩子的装备都还看的过去,穿兽皮甲,配有马刀或者长枪,马鞍牵绳一应俱全,有的还背了弓。
“你们在关外这些年,大同府难道不管吗?”祁威远问。
“父亲每年都写信求援,州府回复极少。有一年,卫所的秦百户,知道我父亲也当过兵,看我们可怜,给了五十斤粮食十根长枪。”
“那你们怨官府吗?”
“不怨罢,我们只是更愿意自由的生活在这里而已。父亲说,王朝总有起伏。
我们族人受了洪武皇帝、永乐皇帝的恩惠,自然要为大明守住这一方土地。父亲对我说,‘儿子你千万不要小看了我们这小小河套地的一方草木。
我们这里产明朝最好的战马,总有一天,大明一定会重新将鞑靼赶走,把土地夺回来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又可以自由自在的在河边玩耍,为明军养出最好的战马保家卫国。’”
“真是好孩子。”祁威远露出欣慰的笑容,斜过身子拍拍伯生的头。这伯柒小旗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此子坚韧不拔,胸怀赤子之心,勇武果敢,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能将其引入正途,将是大明之福。
“你放心,等我回去之后,定让大同府将你们族人在关内安置下来。完全不用怕在关内生活不下去。”祁威远拍着胸脯保证。
“千户大人有那么大的本事。”伯生惊讶道,他可能觉得祁威远就是个军官之类的人物。明朝当今武官地位低下,政务都是由文官处置的。
“小兄弟,我办不了,但我们锦衣卫可以让能办的人办。”祁威远笑了。
张睿
第二天,祁威远带着细作尸体回到云川卫。卫所的长官和大同府的官员们喜极而泣。
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祁威远周围,紧紧抓住祁威远的手嘘寒问暖,有的人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也难怪,万一祁千户出个什么意外,守军布防图真丢了,那他们之中官越大,脑袋掉的越快。
这件案子上达天听。正德皇帝吃喝玩乐是行家,别的事可能不过问,但大同的边防要事他却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那是一点都不含糊。
大到军队驻防将帅任免,小到粮食储备战马采购,他都亲自批示毫不拖泥带水打折扣。这关乎国家命门的大同守军布防图,被鞑靼窃取的消息,若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怕是一不小心九族都要诛了。
“祁大人,您一路辛苦了,哎呀衣服上怎么这么多血,您哪里受伤了?愣着干什么,快传医官!祁大人快请坐。”
大同胡知府,在一众围观人员的最前面。
“医官就不必了,没受伤,这血是贼人的。这位哈桑小兄弟送在下回来一路辛苦,劳烦知府大人好生招待。”
“犯人已经击毙,守军布防图也追回了,等在下稍作休息,明日再向各位大人汇报案情。”
众人听罢,心中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都与祁威远一同体会了一次大难不死的感觉。
胡知府慈眉善目的看着灰头土脸的哈桑说:“小公子辛苦啦!我差人带你下去用些吃的。来人,杀只羊羔好生招待。”
哈桑一听有羊肉吃,乐了。他看到祁威远对他点了点头,马上回了一句。
“谢知府大人。”然后就跟去了。
“你们都下去吧,要是吵着祁大人休息不好,小心掉脑袋!”胡知府马上道。众人闻言纷纷向胡知府和祁威远拜上一拜,散去了。
一时之间,大厅里就只剩三个人了。祁威远,胡知府,还有之前一直被大家堵在后排,话没说上一句,人没见着一面的——张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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