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人接过青衣女子的信,轻叹了一声。忽的发现信上的署名“白青栀”,于是他笑道。
“原来你叫白青栀啊,名字真好听。”
青衣女子听到武人叫她的本名,吃了一惊忽的一下脸红了,她不好意思的责怪道。
“你怎么能偷看,还直呼我未嫁时的名字啊。”她羞红脸的样子,还是少女模样好看极了。
“对不住。无意冒犯,只是走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讳,忽然看见有些高兴过头了。”武人自知不对,忙的将信装好。
他的左手还在青衣女子怀中,她嘴上虽嗔怪,手上包扎的活却没停。
气氛虽然略有些尴尬,但武人也没好意思抽回手,两人便就这样沉默了一阵。
过了会儿,白青栀包扎好了武人的手。最后一个结紧紧系上之后,她将武人的手放在腿上,用双手叠在上面使了让他不至于疼痛的力气罩住,想要加快药物生效。
她边捂着,边侧过头来望着他笑着说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了,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白姑娘又使出了,武人无法抵挡的招数,用她清澈的双眼紧紧的盯着他的脸。
这次,武人手在别人怀里,逃也逃不开了于是他结结巴巴的回答。
“我...我叫...”
我叫.....
我叫什么?当时我回答她,我叫什么呢?
叫什么呢......
我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吗?
也难怪,因为那个名字之下所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上辈子一样。
“你还好吧道人。”迷离之中,疯道人听见有人在耳边和他说话。
“喂,没事吧。如果想不起来名字就算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疯道人的神思在这个声音的呼喊中,逐渐重新被拉回京畿的通州道上。他的双眼终于聚焦了起来,从梦境穿梭回现实。
他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刹那间叫出一声来,然后冷汗直冒嘴中喘息不止。
“来人,水!”疯道人身旁,伯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立马要来一袋水递了上去。
疯道人喘着粗气,接过水大口大口的灌了一阵。又歇息了片刻,总算是好点了。
他抬起被满头乱发遮挡的没了眼睛的头,首先引入眼帘是清晨天边升起的,那一丝金色霞光。
他的面前是自己带出来的,那队连着两天两夜都在赶着收尸体的流民队伍,大家横七竖八的在两百米以内的地上躺着,眼看着是都累坏了。
流民们虽然疲惫,不过吃的喝的到是一点都不缺。
自从给锦衣卫打工面食管够,经常还能吃上腌菜、咸鱼、熏肉和个把鸡蛋。比他们逃荒之前过小农生活的时候吃的都好。
这种食物在这些人眼里,即便没有响银为了这些吃食,也值当拼命干了。
“活干差不多了吧。”疯道人抬起冷汗淋漓的脸,望着前方荒凉的平原,声音低沉的问着身旁的禁军校尉。
“差不多了,先前接到叶总旗指令。等大伙休息好了,沿路往京城走一遭,收些遗漏的尸首你们就可以走了。”伯生回道。
“说好的银钱呢。”疯道人毫不客气的问道。
伯生听罢扭过头来看他一眼,咧嘴笑了。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叠银票递了过去。
“这是一半,剩下的等看到了京城门给你。”
疯道人侧过头看了伯生递过来的票子,没有马上接。
只见他似乎低头向前看了一会,从身上摸出一个路边捡到的,不知道哪个贵人从车上丢掉的,烂了一点的苹果。
他将苹果往衣服上蹭了蹭,咬了一口不慌不忙的嚼着,也不顾伯生悬在面前的手。
伯生也不恼,颇有耐心的就等着他盯着他。他对这个性格疯癫,言行怪异,已经不算太年轻的男人有着莫名的好感,这种好感也许源于他年轻的好奇心,也可能是看着他竭力守护别人的样子,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于是就这样,直到疯道人连带烂掉的部分都吃光了。他才一抹嘴,拍拍手略微颔首的喃喃道。
“那就这样吧,就这样。”说完这话,疯道人接过了那一叠银票。他看也不看数也不数的,就塞进自己的长衫口袋里。然后向后一仰躺在了身后的大石头上,整个人成大字型。同时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伯生看着他如此,自己还坐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四下张望,发现禁军们也都是坐着躺着各种姿势。他们该休息的休息,该放哨的放哨。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任谁也无法再继续绷住,那身为职业军人钢铁一般的姿态。
连着干了两天活,他们都太累了。皇宫的精英也好,逃荒的贱民也好,此时此刻他们混在一起坐着躺着。
人们有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大家都是一样的有喜怒哀乐的人而已。他们疲惫的笑容,睡着了躺在地上,或是四仰八叉或是蜷缩的姿态其实是如此的相同。
不时会有几个流民,带着崇拜和羡慕的神情和一个禁军闲聊寒暄。禁军战士不苟言笑,但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聊着,时不时还会发出些许的笑声。
是罢。
关内关外,城里城外。达官显贵,赤脚平民。大家都是人,他们的本源没有那么大的分歧,将人与人隔开的不是那高耸的城墙,而是是被改变的人心。
想到这里,伯生也学着疯道人放松的倒在石头上,长出了一口气。八天没回家了,不知道母亲,如意姑娘还有凌霜姐他们都怎么样了。
伯生有时想写封信回去报个平安,但转念又一想自己比起别人戍边好几年的士兵,出门既不算远,时间又不算长。
这么着急就写信回去,严厉的母亲会不会觉得自己太矫情,以为还没长大?伯生纠结的念到。
“你才多大就带兵了,爹死了吗。”没头没尾的,疯道人闭着眼睛,就把这话极为冒犯的话说了出来。
他到也不是骂人,因为大家都知道明朝军户父死子继。这么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官至校尉,那基本就是传下来的。
“嗯。”伯生一皱眉应付道。他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听了有些恼,但也懒得解释自己官位的由来,这人难道不会说一句好听的话吗?
“你是个好兵。”疯道人又没头没尾的突然夸道,语气草率中又带着些许真挚。
“我爹也是,我只不过学他的样子,不想让他失望。”伯生轻声说道,他也把眼睛闭上了,快三天没有睡一个完整的觉,也是真的困的不行了。
“好人不长命的。”才说了一句人话,疯道人又开始狗嘴里不吐象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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