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九
朝廷对汴京赌场的攻坚战,正式开始了。
当此之时,朝廷中唯一能够直接越过两米宽熊熊燃烧的火焰渠沟,向驻守在围墙和角楼附近的苍狼众发起攻击的,只有锦衣卫的丛龙夜不收一支部队。
对于这一情况,苍狼众的首领似乎也非常清楚。
从龙夜不收分为三队,每队十人开始攻击赌场东、西、南三个方向的,醉花楼、听风楼和南楼。他们行动迅速,轻功卓绝,是以飞爪钩连木质结构的楼板或立柱,飞荡在三栋大楼的周围螺旋向上进攻。
这些士兵身经百战,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手上的钩爪每掷必中。前爪掷出借助绳索飞荡的惯性在空中加速,将要泄力之时后爪再出,扣住下一个支撑点继续绕着高楼滞空。
一队队士兵就通过这样的方式萦绕着大楼。远远看去这些人就如同萦绕着蜂巢的蜜蜂一般。在空中眼花缭乱的飞舞并骚扰着楼内的苍狼众驻军。
对于这些锦衣卫的精英,楼内的苍狼众剑砍不着,刀劈不中。搭弓也连影子都追不上,但凡有人敢把手或者头伸出窗外或者围栏之外,立马便有丛龙夜不收的士兵如同飞禽猛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凶猛的将之卸掉,着实令这些草原上的胡人束手无策。
但是三处角楼内的苍狼众士兵数量,是从龙夜不收的十倍有余。短暂的慌乱之后,楼内的苍狼众首领很快从传令兵那里收到了应对的办法。
在每栋指挥官的大声疾呼之下,数十杆戈交付到胡人士兵的手上。这些武器三米长,可以伸出楼外在空中攻击这些荡秋千的“飞人”,运气好若是用刃锋砍断了飞爪的绳索。恐怕摔下去的锦衣卫也是九死一生。
新武器一经交付,立马就从大楼的各个窗户和围栏中伸了出来,整个木楼瞬间变得如同长刺儿的仙人掌一般,而且这些刺儿还不断的在空中挥舞着。
虽然这些武器胡人用起来毫无章法,只是哇哇叫喊着在空中乱挥。但一寸长一寸强,一分短一分险。从龙夜不收佩的都是短刀,左臂上虽绑有袖弩。但是箭矢珍贵,一般都只是用来关键时刻掩护战友的。为了躲避戈的刀锋,他们也不得不更加小心的和围栏附近的苍狼众交战了。
一时之间战场上有被从龙夜不收斩断武器扑杀掉的苍狼众,也有被隔断了绳索惨叫着从高空坠下的锦衣卫。
两边一攻一守,逐渐都摸清了对方的人数和能力陷入了僵持的阶段。
湖中心的楼船三楼甲板上,龙老板将四周的情况尽收眼底。很显然,朝廷就单靠这几个人想打进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只见他面具后面的脸颊见到此景嘴角轻扬。随后微微昂首望着那东北角,已经塌了一半的戏楼。
戏楼的废墟上,仅剩二十人左右的碧蹄卫,此时此刻已经被苍狼众的大队人马团团围住。他们所有人都从坍塌的大楼中爬了出来站在。废墟的顶端,利用高低差奋力抵抗着围上来的士兵,守着那一方小小的阵地。
碧蹄卫的士兵全身扎甲裹体,鲜有破绽。他们左持厚重的单刀,右臂绑有一方三角小盾可击打敌人依可招架兵器。胡人多持小弓,劲力不足以击穿薄弱部。如同春雨一般稀稀疏疏的箭矢大多射中了他们就被铠甲弹开了。
苍狼众,潮水一般的进攻已有一刻钟。他们从四面八方开始爬上废墟,于数量稀少的碧蹄卫近身白刃战。这些草原上终日与猎马为伴的战士,桀骜不驯。在他们眼里,明朝普通卫所的士兵在他们眼里如同杀鸡宰羊,蒙古骑兵冲锋起来,数倍于他们的卫所兵也是一触即溃。即便是训练有素,在明朝赫赫有名的九边精锐。面对他们锋利的马刀,也只敢结阵自保被动应战而已。
在边塞一旦有个雄心勃勃的首领,将他们的部落组织起来。那些关外的汉人小城,就是他们敛财、筹粮的仓库,部落把汉人的男女抓回去卖做奴隶,承担繁重的农活,家族便又会迎来几年的兴旺,他们早就习惯了并建立了和弱者作战的信心和套路。
然而直到这些苍狼众和碧蹄卫真刀真枪的干上了,他们才想起之前不得已尊称为四爪的白面小生“天青照”的话。这些骁勇的战士是真的能一打他们五个,碧蹄卫单刀厚重的如同铁锤,可以直接打断他们的胡刀,而右臂的三角盾一击便能将敌人的头盖骨砸的粉碎。
废墟的阵地上,这些在关外平原被苍狼众嘲笑笨重,骑着快马耍着玩的重甲步兵。此时此刻却成了他们面前的巨灵神般的噩梦,这些刀枪不入的铁人互相之间配合默契。他们的方阵承受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都毫不例外的让敌人铩羽而归。
戏楼废墟的顶端,碧蹄卫的玉帛将一口偃月刀左劈右斩,连杀两个刚爬上来的苍狼众士兵之后,大吼一声喊出号子:
“弄影便从天禁出。”
正在酣战的士兵们高呵一声,齐齐应道:“碧蹄声碎五门桥!”碧蹄卫门内极重内修,军士们那齐齐的号子喊得声雄浑有力,方圆一里可闻。
随着方阵队伍的高声震呵,每个士兵手上的兵器便挥舞的更加凶猛了。可是战士们才杀退一波敌人,更多的苍狼众毫不喘息的又涌了上来。
玉帛将抡圆了偃月刀,掩杀进敌人最多的方向再次高吼:
“扬鞭骤急白汗流!”
碧蹄卫齐齐应道:“弄影行骄碧蹄碎!”
吼声震天,杀声翻涌。前赴后继的苍狼数量多的难以置信,但是一但交战没人相信,这居然是一支被炮击了那么久的队伍,他们如今陷入身陷囵圄减员严重,四面受敌,但还能爆发出如此昂扬的士气。
激烈的短兵撞击之声回荡在这片废墟上,这些被围困的人仿佛不知疲倦,有使不完的力气。将原本应该是很快结束的歼灭战,生生的拖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
正当苍狼众的头子阿依日,眼看着手下的战士久攻不下一筹莫展的时候。众人的头顶忽然掠过一片阴影,阿依日等人抬头,只见一个翩若惊鸿的白衣客从他们脑后掠过,他如同落叶一般飞入碧蹄卫的阵中,若无其事的就停在激烈交火的战场上。
他立在碧蹄卫阵中。穿着浣布制成的宽大纯白舞服,一双袖子长的几乎拖地,而袍子更是在地上摊了老长,他的脸上带着一面泥巴烧制的,样子呆若木鸡的面具,歪着脖子就这么呆呆的看着玉帛将一言不发,模样极怪。
“那不是那个到处跳舞的傻子吗?”苍狼众头子阿依日见到这人,惊奇的喃喃。
不只是他,赌场的熟客,应该多多少少都见过这个怪人。这人的每天都穿着同样的衣服一天到晚都在赌场里溜达,有的时候有人看见他在醉花楼偷游客剩下的好酒喝,有的时候大家发现他倒挂在戏楼的房梁上看天清照的戏,有时候他出现在花船的穹顶上赏月,而更多的时间他就在南楼的房梁边枕着楼角便睡的昏天黑地。
他高兴的时候便会妖娆的翩翩起舞,那舞姿颇有水平,但是极少有人能会意。游人们只当这人是个傻子,只是不理解赌场的人怎么也从来也没人阻止在这里混日子。他们似乎是默许他的存在一般,任由他留宿游玩。
然而此时此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傻子怎么会突然就跑到整个赌场最危险的地方。
碧蹄卫人数稀少,围成的阵地不过也就五丈宽,他们是绝不能再腹背受敌的。
一个碧蹄卫见此人闯阵,挥刀了结了自己面前的对手,下意识的转身便向着这个不速之客扑去。
碧蹄卫扬着锃亮的长刀挥向傻子,而他却不为所动,直到那明晃晃的金属将要劈到他的头顶时。矗立的白衣忽的飘了起来,他的舞服在空中旋成了一朵茉莉也似的美型之后落在了士兵的背后。而那个护甲扎实的碧蹄卫只就在一瞬就被割开了喉咙,脖颈的鲜血喷涌。他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脖颈缓缓的躺倒在地上,失血而亡,直到死连这位面具客的兵器都没有看见。
倒下的碧蹄卫,鲜血一滴也没有沾染在傻子的衣服上,这个人居然身穿布衣就如此轻而易举的杀掉了一个全甲的,如犀牛一般顽强的战士。还是用美的如同舞蹈演出一般的方法。着实是让苍狼众的首领阿依日看得暗自心惊。
赌场龙老板,果然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个人手下的人,竟然都是一些深藏不露的高手。他们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等到真出事了却一个比一个能打。等到这事完了一定要提醒主人,和城府这样深的人合作还得小心三思啊。
杀完人之后,傻子依旧站在原地歪头看着玉帛将,只是如今他脚下多了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便让他呆滞的形象显得格外的渗人。
虽然只是失去了一个将士,但是这一出杀人的表演对碧蹄卫高昂气势的打击沉重异常。
离傻子最近的三个战士咬牙抽刀回头,准备先弃了防守位置杀了这个人再说,他们刚要上前,却被玉帛将呵止道:
“守住你们的位置,让我来!你们不是他的对手。”玉帛将挥舞沉重偃月刀“嗙”的一声巨响砸断了废墟上的一处房梁,哗哗啦啦的石木垮塌下去的,一下子带走并掩埋了十几个苍狼众的士兵。苍狼众阵中霎时间惨叫连连。
敌人的攻势稍被阻滞,玉帛将高高跃起,“碰”的一下极有气势的落在傻子的面前,他扬着大刀前指着挑衅道:“吾乃襄州云杉家左元庆。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傻子望着他,只是眨了眨眼将歪向左边的头歪向了右边,依然是不言不语。
玉帛将见他如此面上温怒,骂上一句:“姓名都不敢留?装疯卖傻的无胆鼠辈!”随后提刀便砍。
玉帛将左元庆是碧蹄卫出了名的大力士。他作风威猛,每一击的打击面积都极大,左元庆的双手一前一后的紧紧控制住半截刀身,横切、侧击、翻身跳劈一套接一套的动作,将这杆六十斤重的偃月刀舞的是呼呼生风。然而没想到的是,傻子的身手却像花猫一般灵敏,他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衣服迎着风犹如柳絮一般可以轻易的飘荡在空中,就顺着玉帛将的刀风边退边躲。
玉帛将的攻击劲力十足,却击无实物。面前这么大一个人,可是任他怎样劈挑,沉重的刀刃却也只能从他的空荡荡的衣襟中越过划过。为求速败此人,左元庆只得不断加码用更快的速度,更强劲的力道来捕捉这个飞天老鼠的身影。
玉帛将攻,傻子躲。两人如同猫捉老鼠一般斗了二十回合,傻子上蹿下跳,即便他一招都还没出手,却已经让玉帛将累的气喘吁吁了,他手中的大刀逐渐停止了连挥。可这个在他刀尖之上翩翩起舞的傻子,还是分毫未损的立在一丈之外歪头看着他。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般厉害。
玉帛将此时隐隐知道,自己和这个神秘人的差距犹如鸿沟一般。面对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胜不了的。
傻子看了玉帛将几许,似乎是已经确定了这个人了无了斗志。他的头逐渐挺直,右手缓缓抬高了三分,长长的白袖中露出他扣在衣物下的闪亮短刃。那是一柄被打磨的锋利无比,光芒四射的蛇纹短刀。
“噌”的一声,傻子双脚点地如同弩箭般快速的朝玉帛将射去。他不攻则已,一动起来谁也没能料到居然是如此的迅捷犀利。
玉帛将眼见这这个人由远及近的就要持刀扑在自己的脸上,但身体却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这个人的速度比身着重甲的他快了太多。
正当他以为自己要像之前的士兵一样血溅三尺的时候。傻子忽然在半道中变换身形,只见他旋身,“叮”的一声和一团不知从哪来的黑影对了一刀又顶了一掌,之后整个人受力身体如同陀螺一般在空中转了几周,飘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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