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如此一面之缘(1 / 1)

那契丹汉子似乎也是个讲道理的,闻言竟然沉吟了一下。

若是以往,王伦的话也就说说罢了,大辽从来没有吃过宋人的亏。战场上做不到的,其它地方肯定更做不到。

但是现在,随着形势变化,辽国对于宋国由原先的战略攻势转为战略守势。有女真人建立的金国在背后拔城夺寨,大辽随时有灭国之忧;宋朝虽弱,却也怕它两面夹击。

就在年初,传闻马政为使以买马为名经登州取海道抵达金国,共同以辽国为目标,签订“宋金海上之盟”。

金国也是考虑到辽国底蕴深厚,急切之间难下,便以恢复宋朝云燕十六州为条件,同意结盟。

所以大辽皇帝派他来与宋廷续结宋辽和平条约,并许以利害:现在是金强辽弱、大宋更弱,如果辽国被灭,金国铁蹄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弱宋,到时如何抵挡?

唇亡则齿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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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或许宋朝被辽朝欺压得太狠了,宋廷的有志之士不是看不到这层利害,但朝廷里主事的大臣却坚持联合金国灭了辽国。

且顾眼下。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而且宋朝君臣都侥幸想着金国会信守誓约,不会南侵。

当然,历史上的结果是他们被结结实实摆了一刀,辽亡的两年后,靖康之变发生。

在这种危急关口,这些驻宋使馆的契丹人还在醉生梦死,还以天朝上国自居,对宋人行侮辱之事。这可能是历史的惯性,但绝对是国家的悲哀。

激怒宋人的后果很明显。

可是作为使臣,他也要顾忌,如果辽国现在收敛了,以徽宗皇帝和他的近臣们的尿性,还真会以为辽国软弱可欺,更坚定了他们联金灭辽的信心!

是以进退失据,动辄得咎。

现在,看着周围被打倒的同类,契丹汉子禁不住心中悲凉:当年大辽国的勇士血性何在?竟然被一个娇娘子打成这样,并且还是宋朝人!

但是他又不能就此罢手,否则传扬出去,对于他谋思的续盟破交之事是个重大的打击;而且大辽人心已经快散了,今日事情处理不好对他个人的威望同样是重大的打击。

“无论如何,当街打伤我大辽使者,今日之事不能善罢干休!当然,考虑到事出有因,我大辽有好生之德,如果你能向我方道歉,此事也不无商榷之理。”

这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弱的反应了,希望王伦能够就坡下驴,反正宋人向辽人纳贡称臣历来是解决问题最好、最轻的办法,也不丢人,毕竟皇帝都这么干了。

何况只是个道歉?

这时候,都亭驿那边跑出来十来个契丹汉子,都是鲜衣怒马、杀气腾腾。更难得的是他们骑在马上,短短几百步的路程,却能很快控制座驾的步履一致,一看而知是久经战阵的勇士。

燕云十八铁骑,他的亲随,每一个人从血与火的沙场中洗礼出来的契丹好男儿!便是千军万马,只要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会毅然决然地冲过去,虽死而无悔。

围观的市民都深吸一口凉气,只十几个人十几匹马,却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们来的恰到好处,原本场中的萧杀景象更具体了,似在为契丹汉子的话作注角。

一边是文,一边是武,如何选择,不需要考虑了吧?

扈三娘是个懂行的,只一瞥便知道,真的在战场上遇到他们,绝对是个难缠的角色。尽管他们没带兵刃,但骑在马上的威严足以让人破胆。

她倒不是怕,而是现在赤手空拳。

战马也不在身边。

更怕王伦书生意气把事情弄大了。她怎么说也是女子,又是初到东京人生地不熟,不想惹事。更主要的还是有王伦这个拖累,真打斗之时怕照应不过来,让他吃亏。

“如何?”中年契丹人加上铁骑的威力带着所向披靡的压力,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如何选。

扈三娘已经准备退让一步,便不与他们见识了,又如何?

可是他们碰到的是王伦。

虽万千人,吾往矣。在异族的压迫面前,堂堂中国人向来遇强则强,置之死地而后生。

绝不能示弱…尽管王伦手心已经有了汗。

“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声音洪亮清脆:“只凭区区几个人、几匹马便想让小可屈服?笑话!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小可虽说功名不显,却好歹读了这么多年的圣人书,颇知微言大义。孟子有云: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廖某不才,便只学到些皮毛,也知道威武不能屈的道理。今日之事,有死而已!二十年后,廖某又是一条好汉!”

他这话说的慷慨激昂,不知情的,绝对认为这是一位仁人志士、有着铮铮铁骨!

围观的有那尚有血性的百姓,都忍不住大叫一声好来。东京承平已久,繁华到烈火烹油之时,欠缺的便是这种血性和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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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三娘也被他一席话说的气血翻涌,想着拼却一条命,也要护得他周全。

王伦要的便是如此,要不是有她在,这翻话能不能说出来还在两可。当然,真的事到临头,他也会做困兽之斗,只是没这么潇洒罢了。

契丹人怔了一怔,没想到在东京街头,随便遇到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秀才都有这种浓烈的情怀,不禁长叹一声。

大宋不可欺!

更加坚定要与宋国交好、断绝其与金国结盟的决心。

“某最敬佩的是好汉子。秀才,今日之事,咱们一笔揭过,两不相欠,如何?”他道。

这是被哥感动了?王伦心下犹疑,但不会再为自己添堵地继续找茬,人家都退后一步了么。

他倒没有一般大宋人对于辽国那种深入骨髓的仇怨,毕竟来自后世,胸怀世界。在他看来,不管西夏人、辽国人、宋国人,都有资格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中华文化兼容包蓄,足以融化不同的民族。想想吧,西夏人生活的地方,便是后世的西北陕甘宁地方;辽国人生活的地方,便是后世的东北、华北北部及外蒙古一带,都是中国人的地方。

所谓云燕十六州之耻,怪谁呢?秦失中原,群雄逐鹿。汉人自己出了叛徒把这些要地送人,还能怪得了别人?天予不取,反以为祸,人家辽国又不傻。

所谓弱肉强食,丛林法则便是如此。你弱的时候,没有朋友,每个人都想咬一口;你强的时候,朋友遍天下。

他对辽国人的不满也仅止于对民众的骚扰、欺凌弱小,还没有上升到国恨家仇的地步----要说国恨,他自己本身就是造反的!

“甚好。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廖某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如此,你我便算不打不相识了,将来有缘,江湖再见。”王伦从容道。

这几天一直见江湖人物,总是用自己认为正宗的其实是不伦不类的江湖口吻收话,这回又是如此。

说是这样说,心里却道:“出了东京谁还认得你!”

那契丹人笑起来:“正合某之意!廖兄弟,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我之前可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北方人豪爽,刚刚还剑拔弩张的,现在兄弟都称呼上了。

一面之缘?

王伦吃了一惊,对方这么一提,这才觉得,这个人好像有些面熟,确实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后他记起来了,高阳正店、澡堂。

两人屁股相碰的缘分。

果然是一“面”之缘!

“哈哈,原来是你!穿上衣服小可真认不出来了!”他笑起来。

马上发觉,契丹人怔了。

其他的契丹人也愣了。

周围的空气静止了。

身边扈三娘的面皮涨紫了,转过脸不敢看他。

王伦这才发觉自己刚刚的话严重有歧义。

什么叫穿上衣服认不出人,只有提上裤子不认人…啊呸!我不是这意思…刚刚一句话,丢掉了自己辛辛苦苦打造的好汉人设!

不要奇怪身边人反应这么大,因为在两宋时,曾有上万男子取女性名字为代号在红灯区当娼妓,且已非汉晋时专供豪富取用的“未人”“娈童”,而是直接游荡于社会与妓女相竞争,其景观蔚为壮观,比现今的“红灯区”更盛。

陶穀在《清异录》中描述北宋京师汴京男风充斥的情形时,说:“四方指南海为烟月作坊,以言风俗尚淫,今京所鬻色户,将乃万计。至于男子举体自贷,进退怡然,遂成蜂窠,又不只风月作坊也。”

也就是说当时京师出卖色相的户头将近一万家,男娼自卖肉体,进退怡然。且这些以男性为娼妓的风月作坊,甚是有名气,有其专门的称谓,称之为“蜂窠”。

东京一共百十来万人,那是百里挑一啊。

既然成了气候,只要来过东京,总会多多少少听说过男娼的事。这些契丹人知道,从扈三娘的表现应该也知道,只有王伦不知道。

害得他现在赶紧为自己洗白:

“小可说的是在高阳正店的香汤店里遇到的…”

“小可廖良,性别男,爱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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