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小张奉李嗣之令偷偷前往杭州府给彭韶送信,小张在彭韶居住所逛了一上午,终于找见机会将信送了进去。
“早知道两淮的情况是这般简单就应该和克承兄换一下,让他来浙江巡查。”彭韶看完信笑着说道。
“老爷还让小人捎话,扬州知府李伕、泰州分司运判徐彭举、通州知州傅锦清不久便能到了杭州协助您清查盐场。”小张说道。
彭韶眯眼笑道:“这三人的大名,老夫是早有耳闻,听说他们常年接触盐法,对此颇有心得。这么个罢,你既是克承兄的亲信,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这几日我这里缺人手,你就留在我这里帮我办事儿吧,克承兄那里我找人去说一声。”
小张听后躬身道:“小人遵命。”
…
夜色降临,黑色笼罩了一切房屋,月色朦胧、树影婆娑,杭州府郊外的一处古庙里,传来了几人的说话声。
“你们都听明白了没有?最近把盐价都给老子在原有基础上抬高三倍,看看有没有人买,要是买的人多的话,就继续给老子往高抬!”
“得勒,陈爷。小人听说朝廷派人来巡查盐法,我们还这么肆无忌惮的抬价,会不会被抓呢?”一个肥胖商人担心的说道。
另一个商人满脸不屑,冷哼了一声说道:“王胖子,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有陈爷罩我们还怕啥,陈爷不都说了嘛,这是最后一笔买卖了,这笔干完咱们就远走高飞,再也别回来了。”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商人开口道:“阮州说的在理,刚刚我心里偷偷算了笔账,如果这最后一单买卖能成,我们每人能赚五百两银子!有了这五百两银子,我们吃喝这辈子都不缺了,到时再多娶几个婆娘,下半辈子就能享福了!”
名叫王胖子的商人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问道:“陈爷啊,我的性格你也知道,天生有些胆小。我们抬这么高的价格,还会有人买吗?”
这几名商人口中的陈爷就是前几日向何茂勋偷偷包下所有盐引的陈辅。只见他冷着脸,低声道:“我最后再说一遍,你们在原有基础上抬高三倍是没有人买但是如果过几日后,有人突然出来卖的是他的2倍,到时百姓定都会问他买,就这2倍我们就已经能赚不少了!”
王胖子还想说话提出质疑,可他突然看见陈辅腰间的刀拔出来一半,明晃晃的,瞬间心颤的点头道:“陈爷都依你,都依你。”
…
几日后,浙江总督署大门外。
杭州府总督署大门外有一块大坪,按古时规制有四亩见方,名义上就是朝廷统领四方。那块大坪外还竖着一根三丈长的旗杆,遥对着大门和石阶那两边两只巨大的石狮。听说这两对石狮已经有一百多年了,以空阔见威严。
今天下着倾盆大雨,可这里连通往总督大门的铺石官路上都黑压压的跪满了百姓,尽管下着大雨,跪着的百姓却没有回去的意思。在总督大门当差的侍卫见了这些百姓丝毫没有同情之心,讽笑道:“不用管他们,能跪就让跪着,不死几个,这些刁民不知天高地厚!”
与此同时,锦官楼门前正戒备森严,浙江省督抚何茂勋、布政使鲁昆、按察使张文昭还有大商人董建中此刻正在这里用膳。
上次商贩蔺鸿志蒙混进去锦官楼偷听何茂勋等人说话,为了以防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今日在锦官楼门前把守的是何茂勋亲兵队长七品武官柳福。
下雨甚大,街道上几乎无一人,但是居然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正在警备的柳福听见马蹄声是往这边来的瞬间打起了精神。几名亲兵纷纷拔出佩刀眼睛直盯着前边。
这时有一队人马出现了,为首的是负责杭州府总督衙门防务的李远。亲兵队长柳福眉头一锁,心里寻思:“难道总督衙门出什么事了?”
柳福是很烦今天这个节骨眼出幺蛾子,今天可是由他亲自当差,他已经在这个七品武官上任职多年。本以为今天过后,凭借自己的优异表现,没准可以升官发财,从此平步青云。却不料在酒宴快结束的时候,来了这么一队“不速之客”。
“你干什么?督抚大人今日政务繁忙,不要打扰他。”柳福对着正在疾驰赶来的李远喊道。
没想到李远压根没有搭理他,驾着马一直奔到锦官楼门前才勒缰停下。
有名士兵可能是李远的手下,见到自己的长官,赶紧火急火燎的从台阶上跑下去去迎接李远。
只见李远直接一马鞭抽在那名亲兵脸上骂道:“滚开,耽误了老子的急事儿,老子砍了你!”
李远翻身下马,将马鞭往身后的人一扔,指着亲兵队长柳福喝问道:“我问你,督抚大人在不在里面?”
李远的官职是从六品,在柳福看来不过是比自己高了半品,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里面,但是督抚大人有令,今日谁都不能去里面,要是有人敢今天打扰了他的兴致,严惩不贷!”柳福冷声道。
李远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朝地唾痰道:“柳福,你奶奶的飘了是吧?敢跟老子这样说话,赶紧滚开,耽误了急事儿老子砍了你!”
柳福本就心情不顺,再加上李远嚣张跋扈对他并无好感,此刻见他出口难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拔出刀指住正在上台阶的李远脖子上冷声道:“今日你就算有天大的急事,没有督抚大人的命令,也不能进去!”
李远一见比自己官职低的柳福敢向自己亮刀,也顿时大怒,拔出刀来喝骂道:“小崽子,胆肥了啊,敢向老子动刀。”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楼上有人掀开门窗突然说道:“干什么,窝里反嘛?”
二人听见说话的是按察使张文昭,柳福和李远才全都收刀回鞘。柳福抢着先李远一步告状道:“张大人,这个小子甚是无礼!督抚大人曾留话给我,说无论是何人有何事今日都不能擅闯锦官楼,他却要硬闯进去!”
李远瞪着柳福骂道:“放你奶奶的屁,老子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李远又生怕柳福给自己扣帽子,赶紧解释道:“张大人,我确实有急事!有人造反了!”
此语既出,瞬间空气变的宁静了。柳福目瞪口呆直勾勾盯着李远,而楼上的张文昭也则是变了脸色,急忙问道:“造反?是谁造反?在那里造反?有多少人?”
李远急道:“是一群刁民,大概有几千人,现在已经闹到总督衙门了。再不派兵围剿,怕是要打进总督衙门了!”
张文昭赶紧喊道:“你速速上来汇报!”
一名亲兵从锦官楼里走出来引着李远走了进去,待走到柳福身旁,李远冷哼了一声,望着走进去的李远背影,柳福是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随着大厅堂灯光逐渐亮了起来,李远这才看见面前坐着的这几个人。除了他认识的督抚何茂勋、布政使鲁昆还有按察使张文昭外,其余几个穿着华丽的更是没有见过,更别说两侧那几个西洋商人了。
何茂勋看了眼李远,淡淡问道:“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人造反?”
李远回答道:“小人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盐引的事儿吧,他们吵嚷着要见您,您要是不出来,就打进总督衙门去。”
不知是已经看淡此事发生还是做官多年已经老道有成,亦或是已经提前预知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反正何茂勋听见造反的事情并没有露出慌张的表情,而是疲惫的笑道:“不碍事,派兵挑几个刺头抓起来,他们自然就会散了。”
李远摇了摇头,为难道:“已经用过这个办法了,今天这些刁民好像提前串通在一起一样,抓了几个刺头不仅没有走,而且闹的更凶了。有些人甚至长跪不起,现在外面可都是下着大雨啊!”
听见事情有些复杂难办,何茂勋的眉头锁了起来,至于那些百姓长跪不起,他是根本不在乎的,他担心的是下着大雨,这些百姓会不会多闹出几条人命?如果出现的人命多了,巡盐督抚彭韶自然会将此事奏上去,如果皇帝知道了,这事儿就麻烦了。到时就算首辅刘吉保自己不死,但再想仕途生涯更进一步怕是不可能了。
鲁昆一旁说道:“部堂,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了。”
两侧的异域商人虽然听不懂他们说话,但是见他们神情慌张,说话紧急的语气,就判断出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在何茂勋常年说大明治安好的情况下,几名异域商人不禁偷偷笑了起来。
何茂勋起身看着笑出声的异域商人说道:“怎么,出了麻烦事情,你们很开心吗?”
虽然几名异域商人听不懂何茂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看他的脸色就大概猜出什么意思了俱都收敛了起来。
鲁昆吩咐下属的官员说道:“先送几位商客回去休息吧,告诉他们,这笔生意过几天再谈,他们说的条件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张文昭一旁劝谏道:“督抚,这种事儿只能安抚民心,不能动用武力啊。”
何茂勋没有说话,冷着脸起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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