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隘入口,此刻已经只剩陆远和百余精锐老卒!
陆远看着众人各司其职,也当即在关隘外扎起了军帐!
此刻无论何种原因,也总算是军民一心!
哪怕他夫人都在百姓中辗转奔波,他也已无需再计较其它谋划!
只要养精蓄锐,等待来敌即可!
一群老卒同样默不作声,个个扎着军帐!
这倒并非为了舒适,而是老卒常识!
林中宿营,最怕的不是豺狼虎豹,而是毒蛇虫蚁!
正如山上的将士顶着危险,也要搭起军帐一样,就是为了防范这些隐患!
老卒们动作极快,转眼就已将军帐完成!
随即在帐外篝火烤肉,烧水喂马!
甚至不忘将简易马槽改装成浴桶,准备先行沐浴一番!
这也同样是老卒常识!
刀口舔血,他们最懂如何在大战前放松,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
正如猛兽捕猎之前的小憩,只为蓄势一击!
陆远也与将士们一样!
烧水喂马,篝火烤肉!
一切驾轻就熟,正是老卒风范!
直到肉香扑鼻,他才终于进了军帐!
明月高悬!
陆远已经吃着烤肉,泡进了浴桶!
甲胄兵器皆在身侧,随时可取!
只是帐外已经马蹄声起,他也未曾有一丝动作!
姿态懒散,好似一个兵痞!
公孙离破帐而入,俏脸在瞬间诧异:“将军,此时此地,你怎能如此懈怠?”
她星眸流转,继而迟疑道:“将军,你们扬州军虽然平日懒散,但战时却最为警惕!之前夜里周泰帐内那么放肆,但深入南中后,连周泰都已经收敛了,你身为主将,怎能如此大意!”
“稍安勿躁……”
陆远若无其事:“敌军若来,大地会动!你的小白马与西凉战马奔跑时的动静,稍有不同,我总能分得清!甚至兄弟们也都没有理会,你急什么!”
敌军来袭,他们不可能靠居高临下,目力查看!
地面会先有动静,比目力判断会早出良多!
这也同样是老卒常识!
之前虎牢关下,孙坚甚至以此讽刺过一群领兵文人!
至于分辨出不同马蹄声的动静,则是他们一群精锐老卒的本事了!
“可是……可你向来衣不卸甲!”
公孙离星眸扑闪,稍显娇嗔:“之前夜间你都那样了,你也没卸甲!此刻大战将至,你留在此地本就最为危险!大战一起,山上乱箭齐发,万石投掷,这时你岂能懈怠!”
她念及之前夜间情形,也不禁俏脸一红!
她在帐内沐浴,这混蛋也的确衣不卸甲,目不斜视!
始终帐口抱刀,关注着帐外唐瑛的进展!
可这混蛋见到唐瑛稳住了局势后,就已得意忘形而放肆!
光明正大的偷看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动手动脚!
本来这是她自己认可的夫君,此事倒也无妨!
只是此处还有唐瑛,这让她情何以堪!
“我有绝影神速,不至于危险!”
陆远不以为意:“敌军来时,兄弟们会先行离去!我查探一番后,也会直接遁入关隘,以便决断临阵战机!这些斥候行动,我经历的多了,不值一提!”
他狼吞虎咽,吃下最后一口烤肉,这才抬眼看向公孙离,漫不经心道:“倒是你,怎么还在下方?赶紧去寻唐瑛,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直到此战结束再下山!”
“我……不上去!唐瑛姐姐总是开我玩笑,我不太适应!”
公孙离俏脸通红,强自镇定,若无其事道:“反正护卫唐瑛姐姐的老卒那么凶狠,也不差我一人!何况此地太过闷热,我也正想下山沐浴!只是你不能欺负我,这是为了你好!”
她抖手一甩,绣春刀就已连刀带鞘,直接钉在了帐外!
显然是想告诉陆远,她的武艺没那么差,刀鞘也可伤人!
当然明面意思,是她在帐内,别有哪个老卒冒冒失失闯进来!
只是下一刻,她就银牙一咬,径自宽衣解带!
甲胄,软甲,直到最后一件长裙褪去!
婀娜娇躯璀璨夺目,在烛火摇曳下最是耀眼!
陆远看得两眼发直,笑呵呵道:“你刚刚还在嫌我懈怠,此刻就这么诱惑我,这还让我如何警惕!我若能无动于衷,那还是男人吗!”
他对于夫人们喜欢互开玩笑,倒是不敢多说!
当下大战在即,对于这些琐事也懒得多想!
只是这个小烈马的举动,却着实出乎意外!
“你是我夫君,如果真的愚蠢致死,那就当我看错人了!”
公孙离星眸流转,俏生生低语:“此时浪费体力,就是自寻死路,你好自为之!倒是你不必赶我走,我还不至于分不清轻重!会按照你的计划,等敌军来时和老卒们一起离去!”
她身形一翻,径自钻进了浴桶!
水花四溅,娇躯当即若隐若现!
神色自若,一副静等被伺候的姿态!
可惜俏脸嫣红,显然心头并不平静!
“行,伺候你一次也无妨!”
陆远手抚娇躯,上下乱窜,笑吟吟道:“我军已经占住了娄山关,时间倒也来得及!崇山峻岭,峡谷幽幽,今后黔北就可肆意驰骋了!可惜暂时还需忍耐,得留着体力敲敲孟获!”
他老神在在,心头满是畅想!
手掌温润,或而晶莹,更是得意非凡!
“我不是娄山关,你小心一点!”
公孙离俏脸娇羞,色厉内荏:“你既然还知忍耐,就别乱弄,免得忍无可忍!哪怕想要肆意驰骋,也得等待时机才行!否则若真是蠢死在此,我不会为你留一滴眼泪!”
她忍着轻哼,终于拍开了崇山峻岭上的大手!
可惜小手连连拍动,却对执意在峡谷肆虐的大手毫无办法!
只得娇躯辗转,坚决不让这混蛋得逞!
陆远似笑非笑:“你躲什么,你为何而来!”
“你以为我想来吗,我只想沐浴,哪知道你会这么懈怠!”
公孙离恼羞成怒,凶巴巴道:“此地气候如此闷热,与我们北平大不相同,我不沐浴,如何安眠!可我在你们扬州军中,除了找你,还能找谁!难道进周泰军帐,找周夫人帮忙吗?”
她轻咬红唇,又娇滴滴道:“若是旁人敢把我当成娄山关戏弄,我早都拔刀相向了!可我已委身于你,这些也就认了!可是现在不行,你不能放肆,免得忍不住!”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陆远缩回大手,摇头失笑:“我松弛一下,跟你闹着玩的,你把我当什么了!我若这点定力都没有,早都一口吞下豫州,威逼关中了,还打什么益州!”
他没再放肆,认认真真伺候娇妻沐浴!
只是大手掠过,还是惹得一阵阵闷哼娇吟!
倒是南中气候的确闷热,让他们在水中都格外惬意!
尤其公孙离这样的北地胭脂,虽是哼哼唧唧,却也渐渐在舒服中沉睡!
水钟滴滴答答,时光昼夜不息!
公孙离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穿戴整齐!
夕阳斜照,已是又一黄昏!
她也正被陆远抄着腿弯,抱上战马!
未及多想,战马已被陆远一马鞭拍走!
大群老卒纵马呼啸,同时向着娄山关内挺进!
只有陆远一骑绝尘,反向而行!
公孙离终于醒悟,敌军到了!
她当即一紧腰刀,却忽然发现胸前甲胄上挂着的半截烤鸭腿!
黄昏之中,她也不由怔了怔,随即哑然失笑!
这个混蛋,此时还能顾及这些?
难道真的对南中乱党,毫不在意?
这是担心自己饿,可为何是啃了一半的?
恐怕还是那条不成文的军规,不得浪费粮食!
公孙离若有所思,却也在大战近前,终于放松下来!
星眸环顾,一声娇喝:“周泰将军,该准备了?”
周泰在半山腰晃出大脑袋,略显尴尬:“夫人,未得军令,我军不得擅动!”
公孙离挥起鸭腿,憋红了俏脸,硬邦邦道:“我就是军令!煮熟的鸭子,不能飞了!”
周泰略微迟疑,终于打起一声口哨!
大军当即响应,收起了军帐,只是依旧并未擅动!
全军将士一如既往,还是在等待主公军令!
哪怕收起军帐,也只是给新夫人的一个姿态!
公孙离环视一圈,心头了然,不禁摇头失笑!
扬州大军令行禁止,看来自己还是多虑了!
她没再多说,随着一群老卒奔上盘山兵道!
这时,关隘内终于马蹄声再起!
马蹄扣地,如风雷疾行!
陆远驭马如飞,凛然大喝:“全军准备,煮熟的鸭子,不容任何人惊走!”
一个个老卒当即神色一肃,再无一丝声息!
没有战马嘶鸣,甚至也没人回应!
哪怕大群南中百姓,也要军弩面前集体噤声!
以往喧嚣不复,只觉得扬州军正像围猎前的狼群!
凶残狠辣,却又狡猾刁钻!
空旷峡谷,终于万籁俱寂!
陆远勒马在峡谷深处,随意奔上西侧兵道!
目光凝视峡谷,静心等候!
没过一会儿,峡谷内终于声音再起!
大群南中百姓衣衫褴褛,手持软绵的竹制软弓,赤着脚在前狂奔!
乌压压一片,难以计数,只是挤满了整个峡谷!
个个神色惶恐,喊着听不懂的各族语言,却在以软弓四处乱射!
显然他们只是前哨,需要试探出各种危险,更接近敢死队员!
这些南中百姓后方,则又多出了大群甲兵!
甲兵们脸上画着鬼脸,身着藤蔓编织的铠甲,手执削尖前端的竹制长矛!
气势汹汹而至,如同一群索命恶鬼,同样难以估量数目!
个个杀气腾腾,在后方驱赶着南中百姓,不时对着跑慢的百姓刺出一矛!
长矛染血,在鬼脸下凶神恶煞!
狂笑着踏过倒地身亡的尸体,狰狞可怖!
峡谷内瞬间乌烟瘴气,无数种族的声音汇聚!
虽然语言不通,但也能感受到语气中的惨呼,喧沸,哗然,呵斥!
山腰上的扬州老卒神色漠然,个个躲在巨石后方,静等主公军令!
随行的南中百姓却是神色各异,或冷漠,或无视,罕见一些悲悯!
如同百姓在菜市场围观谭嗣同被砍头,只是图个热闹!
陆远将南中百姓的情形尽收眼底,也不由在心底轻叹一声!
不过始终不为所动,一脸肃然,静等前方百姓到达他的位置!
少倾,第一批百姓前哨到了峡谷深处,四处乱射的箭矢就在他的下方!
陆远终于长长吸了口气,猛地一声爆喝:“唐瑛!”
山腰上的唐瑛没有回应!
不过山腰上的南中百姓,却在第一时间齐声呐喊!
“逃亡者生,抵抗者死!”
峡谷内当即各族方言回荡,声传九霄!
一个个老卒同时端起军弩,直指下方!
肃杀之气萦绕,陡然布满整座娄山关!
跑在最前的数十名前哨稍稍迟疑,在惊惧中顿住脚步!
抬眼打量扬州将士,却又回身看了看凶神恶煞的鬼脸大军,终于还是向着扬州军举起了软弓!
这在陆远意料之中!
百姓蒙昧,只会被强者驱使!
哪怕是被胁迫,被砍头,也依旧会甘愿为刀!
甚至过了蒙昧时代,有了后世文明,也同样会有个别百姓敬畏狠人!
正如张飞在史书上劣迹斑斑,也还是会被尊为英雄!
不过陆远出身行伍,自然不会有这般古怪念头!
当即一支鸣镝箭射出,呜咽寒风,正是军令!
扬州军同时利箭齐发,须臾而至!
一支支箭矢破土而入,齐齐钉在这些前哨四周!
利箭密布,在狭窄的关隘小路上尽显森然!
箭尾颤颤争鸣,更是杀机无尽!
山腰上的南中百姓,同时又是一声鼓噪呐喊!
“逃亡者生,抵抗者死!”
峡谷幽幽,尽是这一句各族方言回荡!
一群杨锋军中的前哨当即不作他想,撇开软弓亡命狂飙!
生死关头,人人都能看懂生命之重!
有了这批前哨带动,山谷内顿时一阵哗然!
无数被胁迫的南中百姓从众而行,在山谷内浩浩荡荡狂奔!
熙熙攘攘,如同游鱼过境!
手执软弓,但终究没有来得及放箭!
后方杨锋的鬼脸大军,则是一片愕然,抬眼打量着扬州军!
同样手执长矛狂奔,想要抢上山谷兵道拼命!
一路长矛乱捅,催促着前方的南中百姓!
鲜血遍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陆远终于再次一声厉喝,声嘶力竭:“礌石!”
一块块巨石当即在半山腰滚落!
如同天降陨石,轰隆隆砸进山谷!
整个山谷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一般!
礌石的位置早有布置,正是关隘的起点和中途!
起点处直接将关隘通道彻底堵死!
轰隆隆的巨石当空而至,瞬间不知压扁了多少鬼脸大军!
尘烟四起,巨石跌宕,早已看不到关隘入口的士卒!
甚至剧变陡生,他们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只有巨石下一道道鲜血外溢,惨不忍睹!
中途巨石则正在鬼脸大军与南中百姓的交汇处,直接将他们分为两地!
轰隆隆滚落,如同晴天霹雳!
与起点处一样,鬼脸大军来不及惨叫,就已成了肉泥!
整个山谷,彻底被巨石封住一段,将仅存的鬼脸士卒困在其中!
一个个鬼脸士卒满面惊慌,不知所措!
前路茫茫,擦翅难逃!
后路被断,寸步难行!
进退两难之际,更无法抢上兵道与扬州军拼命!
一个身着虎皮的鬼脸大军首领越众而出,正是杨锋!
杨锋身侧则有一众护卫,皆是他的真正亲信!
个个身配铁甲,手持腰刀,装备远强于其他鬼脸士卒!
杨锋刚要说话,陆远却已率先开口!
陆远眸光漠然,森然大喝:“滚木!”
无数巨木,再次从半山腰砸下!
裹挟寒风,呼啸而至!
地点覆盖整个山谷被困住的一段路,直指所有剩余的鬼脸大军!
西风烈,在惨叫声中呜咽!
大量鬼脸大军未得抵抗,就已被滚木砸翻!
他们的藤木甲胄对于钝器毫无办法,长矛更是鸡肋!
惊慌失措之中,就已纷纷倒在滚木之下!
反而滚木络绎不绝,一批批砸落!
没一个滚木,都足以压翻上百名鬼脸士卒!
血迹四溅,在地面淌出道道溪流!
扑鼻的血腥味中,嘶声惨叫不绝于耳!
鬼脸士卒早已惊恐万状,在绝望中渐被屠戮!
一如被他们驱赶的南中百姓,木然而无力!
杨锋终于在一众护卫中钻出,扯开虎皮大衣,丢下腰刀仰面高喊:“将军,我们愿降!今日不杀之恩,他日必涌泉相报!”
大群亲卫同时丢下腰刀,齐声嘶喊:“将军,我们愿降!”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陆远马鞭一指,眸光冷厉如刀:“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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