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都知道要抑制土地兼并,这样百姓才有地种才能有饭吃,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可具体要如何抑制兼并?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靠每个县的那两三名官吏,怎么可能管得住这些?”
“况且最热衷于兼并土地的,恰恰就是这些官吏以及他们背后的家族。”
“最后百姓无立锥之地,为了生存只能铤而走险。”
“朝廷却还是将一切归结于人心坏了。”
“然后试图通过治心,来让百姓安分守己。”
“这岂不是缘木求鱼吗?”
“可以说,既可悲又可笑。”
众人被说的有些无地自容,因为他们也是同样的想法。
陈景恪并没有打击贬低谁的意思,他只是就事论事。
只有将这一切说清楚,才能让大家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事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什么?为了增加社会上的财富总量。”
“更具体的说,为了生产出更多的粮食、衣服、药品、器具等等,来改善百姓的生活。”
“通过满足百姓的基本生存需求,来达到治心的目的。”
一席话说的众人犹如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治事是为了满足大家的基本生存需求,最终反馈到治心上去。
这和先贤的所提倡的思想并不冲突。
而是对先贤思想的拓展和具体化。
难怪他要提出人性需求理论,难怪他构建的终极理想世界,要求物资和精神双满足。
没有物资满足,精神满足就不存在。
没有精神满足,物资满足也没有任何意义。
两者是相互依存的。
“而且治事比治心要简单。”
“心是最复杂多变的,也是难以掌控的。”
“凡是玩弄人心的,最后必将被人心反噬。”
“老子提出无为而治的思想,简直太伟大了。”
“事不一样,它更加的具体,好坏一眼可辨。”
“所以治事看起来繁琐,增加了大家的工作量。”
“实则是将抽象的工作具体化,让大家有迹可循,是一种职能的简化。”
“比治心要简单太多了。”
众人总觉得这话很怪。
做事简单吗?恐怕一百个人有九十九个会说,比以前难太多了。
可只听陈景恪的讲解,又好像非常有道理。
具体哪里出了问题,他们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陈景恪也没有让他们多纠结,很快就给出了解答:
“为何大家普遍觉得,变法之后当官变得更难了?”
“原因有两个,其一是不熟悉做事,就会觉得无所适从。”
“其二,说的难听点,大多数人并没有什么为国为民的思想。”
“他们做官只是为了出人头地而已,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想法,他们是没有的。”
“对这样的人来说,自然是治心更轻松。”
“什么都不需要管,只要百姓不造反,按时把赋税征收上来就完事儿了。”
“多么的轻松惬意啊。”
“可是你们去问问那些真正为国为民的好官,问问他们累不累。”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思。
通过治心来达成国泰民安,真的轻松吗?
看看范仲淹就知道了。
想要改变世道,却不知道该怎么着手。
尝试着去做,却遭到接连的打击,最后郁郁而终。
他轻松吗?
就算是被许多人骂的王安石,他真的就是为了祸国殃民吗?
恐怕不是。
他是察觉到世道有问题,想要做出改变。
只是不得其法,最终好心做了坏事。
他快乐吗?
不说前朝,看看陈景恪就知道了。
他是大家公认的君子。
为了变革殚精竭虑,没人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
以前大家都羡慕他的才华,羡慕嫉妒他在皇家心目中的地位。
可很少有人去想,他都付出了什么。
恐怕没人会认为他们轻松。
说白了,‘治心’时代最适合自私摆烂的官吏,他们会觉得轻松惬意。
对于心怀天下的人来说,却是灾难。
治事不一样。
它提出了具体的做法,要求官吏必须去做某些事情。
自私摆烂的官吏自然觉得不舒服。
我当官是为了享受,怎么让我‘当牛做马’起来了?
对于心怀天下的人来说则不然。
他们看到了让国家变好的道路。
我只要如此去做,情况就会一点点好转。
还有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他们会充满斗志,会对未来充满希望。
说到这里,陈景恪话锋一转,道:
“但也不能因此就忽略了治心,无为而治只是不过多骚扰百姓,而不是什么都不做。”
“朝廷必须要制定完善的礼法制度,树立一些标杆,以此来规范人的行为,引导人们向善。”
“没有正确的引导,社会风气就会腐化……”
看看前世的西方国家就知道了。
他们只治事而不治心。
所以他们率先实现了现代化,也率先开始妖魔化。
其实很早以前就有人提出过这个问题。
做事和做人都要重视起来,至少也要做成一样。
只不过当时那些人,是用这个理论来批评中国的。
认为中国事儿做不好,人也没教好。
然后西方某某国家做的多好多好。
总之老公知言论了。
抛开立场问题,只看这个理论本身,其实是很有道理的。
一个现代国家,治心和治事都得做好,有一点做的不好都会出问题。
作为穿越者,陈景恪自然要吸取这方面的教训。
在向治事转变的时候,也不能将治心给抛下。
话题说到这里,他终于说出了最终的结论:
“治事当有为,治心需无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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