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周本以为自己跟朱祐樘说挑一点重点的事情说说,自己就能走了。
结果朱祐樘跟他掰扯起来西北的军务,一说起来就好像倒苦水一般,从西北军务说到治国理念,再从治国理念谈到了太子的教育,再从太子的教育联想到他自己的童年……
眼看天色逐渐暗淡下来。
张周感觉到,自己好像进狼窝。
心心念念的晚上回家练体操的事,看来是要被耽搁。
“掌灯。”朱祐樘发现天色有些暗淡,开口说一句,随后便有人把乾清宫的烛台点燃,灯笼也挂起来,殿堂内一片明亮。
“秉宽,回头你要去见一下太皇太后,她一直提到要见你,不过你去了之后要慎言,太皇太后可能会跟伱提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朱祐樘大概也知道,周太后可能会把他以前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拿出来跟张周说,甚至让张周劝说他纳妃之类的。
所以朱祐樘觉得有必要跟张周说清楚。
“是。”张周道,“那陛下,臣可以告退了吗?”
朱祐樘笑道:“这么着急走作何?就没旁的事说了?”
张周道:“臣还倒真有一件。”
“你看,不问你都不说,君臣之间作何要有那么多避忌呢?讲吧。”朱祐樘显得很客气。
张周心说,你当皇帝的,上位之人,是可以这么说。
要是我这个当臣子的说你这话,那叫大不敬。
张周这才正经道:“陛下,从第二场,臣出贡院的时候,就听到了鬻题的传闻,第三场策问结束之后,这种传闻愈发激烈。臣想了一下,大概是本次会试的考题,尤其是二三场的题目,出得难了一些,虽然这彰显出考官的实力,但从选才的角度来说,未必是最佳的考题。”
“嗯。”朱祐樘点头,又望着一旁的萧敬道,“东厂有收到风声吗?”
萧敬急忙道:“是。外面是有一些……对程学士不太好的传闻。其实从考前就有了。还涉及到一个……名叫徐经的考生,据说此人乃是江南的巨富,走到哪排场都很大,曾因拜访程学士而外出自夸,据说还曾以会试的鬻题与人问询……但查问过,所谓的鬻题并不是本次会试的题目。”
“徐经?”
朱祐樘皱眉。
他对于这些普通的士子,是没什么成见的,但听萧敬这一说,徐经这么高调,这是愚蠢还是找死呢?
不知道会试之前要避讳这种事?还拿题目去问询,还说是鬻题?
真是蠢人年年有哈!
张周笑道:“臣也听说过此人,据说一到京城之后,他就与本次江南乡试的亚元唐寅唐伯虎,去拜访过程学士。”
朱祐樘突然想到什么,点头道:“朕记起来了,你跟那个叫唐伯虎的,似是有相约的对赌,说是若他在会试中落后于你,要与你拜入同一师门。是有这回事吧?”
张周心想,果然我的事情,皇帝都很关心。
从之前跟徐翰之间那近乎斗气般的赌约,到跟唐寅之间的意气之争,皇帝都能探知,也说明东厂在办事效率上还不错。
“是有这回事。”张周道。
朱祐樘点点头:“秉宽啊,其实朕先前便说过,让程敏政当主考这件事,朕是有欠考虑的,现在既然你提出来,可是有何建议?”
张周道:“其实臣也只是想提有这回事,让陛下心中有个准备,或许最近御史言官就要拿此事来向程学士发难,而臣作为本次会试的考生,也可能会牵扯到鬻题之中,所以不宜多言。”
“呵呵,你怎会牵扯其中?你不是一早就猜到可能会有此着,谨小慎微,连程敏政都没见过吗?”
朱祐樘笑着。
他现在觉出张周的高明了。
最开始,朱祐樘是极力撮合,想让程敏政多栽培一下张周的学问,毕竟在朱祐樘看来,放眼整个朝廷,学问最牛逼的人就是程敏政。
还是张周自己主动推辞,表明此举可能会遭致非议,此事才作罢。
现在事情开始明朗……如果程敏政真的卷入到鬻题案,而当时张周又不避讳去当程敏政的学生,以张周的高调,必定被群起而攻之,而且很难洗得清自己的嫌疑。
张周一脸苦闷之色道:“陛下,臣也不想卷进去,这不从开始就没打算跟程学士有何私交,却是……先前国子监举贡的选拔,还是程学士选的。再就是……臣作为江南解元,先前在京城又做了一点高调的事,就怕……别人不认为臣那是真才实学,以至于……臣不好意思说了。”
朱祐樘闻言也只是在笑。
旁边的戴义道:“张先生您多虑了,那些士子总归也不能不讲理吧?”
嘿。
张周想说,这还真被你说对了。
那些掌握话语权的读书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讲立场不讲理的,你戴义严格来说都不算是读书人,你这学问去考个秀才都够呛,你怎会理解那些读书人的心态?
“秉宽,你有意见就说吧。”
朱祐樘很诚恳,要听听张周对此事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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