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必须要等过了战场区域,到了地势相对容易抵挡鞑靼来犯的区域,再行休整。
……
……
大明的军队,进草原是两路,出草原汇兵成一路。
过中午之后,将士们也实在是走不动了,尤其是那些靠两条腿走路的步兵,即便此时风雪都已经停了,但路面上的积雪很多,连来路都分辨不清,天空的灰暗连接在白茫茫的草原上,只能是根据一个方向往前走,前路是什么,只有前边负责开路的人马知晓,后面都是根据前面开路的车辙和脚印在走。
陆完眼看将士们已经无法行进,只能下令让三军驻扎,在这种天气之下,连生火造饭都很困难,不过好在军中也带了柴炭等,勉强生火之后,终于可以吃一口热汤和热饭。
中军大帐内。
陆完把身上近乎被冰水冻起来的官服脱了下来,作为随军的文官,他这一路是不会穿甲胄的。
外面有大氅,但因为昨夜的风雪太大,加上这一路的折腾,脱下衣服时,发现里面的官服都覆盖了一层冰。
“水都冻上了!”
王宪带着马永成进到帐篷里来,马永成想喝口水,却发现皮袋中的水早就已经结冰。
王宪道:“外面的士兵都已经开始嚼雪水了,再这么走,到天黑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倒下多少。”
“报……张总兵所部人马已在南边五里,先锋人马已进营地内会合……”
张鹤龄和张永所率的收拾残局的人马,跟主力汇合。
在等了半天之后,张鹤龄和张永,也出现在了中军大帐内,此时两路人马除了彭泉还在负责带骑兵巡防之外,剩下的几位大佬都汇聚于一个帐篷内。
马永成一脸激动问刚进来的张永道:“首级和俘虏有多少?”
张鹤龄骂骂咧咧道:“还好意思问?河岸上到处是没有脑袋的半边身体,血肉模糊的,你们也是贪啊,连个首级都不肯留?”
马永成面色尴尬。
在大明,首功的规则仍旧没根本改善,昨夜战事结束之后,王宪和彭泉那路伏击的人马怕陆完追击的人马抢功,都先扫了一圈战场,把能切的脑袋都给切了,捆在自己的马背上,然后才去追击。
这让收拾战场的张鹤龄等人,也只能把之前的俘虏给接收,想找个首级混点功劳都难。
王宪道:“带走的首级,大概有一千六百多,炸碎的不算,但也有完好的耳朵给切下来的。不算是左右耳,而是双耳的。”
张鹤龄坐下来,一把抓起刚烧好的水,想喝却发现很烫人,嘴上仍旧在骂着:“那些耳朵还不都一样?非要凑一对?满地找耳朵呢?大明可没这样的规矩。”
最郁闷的,要数张鹤龄。
但其实最轻快的也是他。
作为总兵官,领兵者,上战场冲锋陷阵没他什么事,收拾战场还那么多怨言,但一场战事下来,张鹤龄内心的成长也是最小的,因为别人都很明确是为军功而来……张鹤龄到现在都不在回到自己在干嘛。
感觉就是在被人折腾,打仗没我事,收拾战场发现脑袋都被人给切走了,抓了一堆俘虏还跑了不少。
折腾这么多天,到底有何意义?
张鹤龄都快要怀疑人生了。
陆完道:“这边汇总,首功大概有三百多。合起来是否到两千,还要再算。至于俘虏,之前抓了不少……有的被直接格杀,有老弱不方便带走的,估计也要杀……凑上去,俘虏大概还有四五百……”
马永成欣然道:“挺好的了,又是两千多的战功。”
陆完面色冷峻道:“只是相比之前大明几场战事的耗损,这一战,辽东折腾这么大,所获得的功劳却令人失望。”
就差说,出兵的主要任务是我们辽东的,而你们蓟州这一路人马不过是设伏,脑袋都被你们坎走了,俘虏也算是你们抓的,感情是损耗的事我们上,却是你们吃肉我们喝汤?
战场上本来双方就没怎么精诚合作,现在战事结束之后,怨怼更深。
王宪道:“陆中丞这是说哪里话?此战乃是我们两边一同所取得的,不分彼此。”
张鹤龄一听就恼了,骂道:“那你们还把能砍的脑袋都砍走?连残碎脑袋上的耳朵都不放过?奏功的时候怎么奏?”
马永成问道:“功劳奏上去了吗?”
陆完摇头叹息道:“从这里往南,到大宁尚且要二百里开外,从大宁旧址回大明关塞,也有四百里以上,战功还是先等回大明关塞之内再说吧。”
“二百加四百……”张鹤龄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咱现在进草原到底多少里了?”
之前张永跟他说,出草原大概有四百里以上,让他觉得自己被人坑了,但现在这群人的交谈,让他意识到并不止那四百里。
王宪道:“此处距离沈阳中卫大概有七八百里吧……”
“多少?”
张鹤龄呼一声站起来。
王宪皱眉道:“寿宁侯,你们出塞之后走了这么多天,近乎是日夜兼程,难道连走了多远,你都不知悉吗?”
张鹤龄一脸恼火道:“出了关口之后,到处都是那么荒凉,除了草就是山,我上哪知道走了多远?”
陆完懒得跟张鹤龄一般计较,之前为了不让张鹤龄给他找麻烦,他们一天能行进百里以上,也跟张鹤龄说只走了五六十里……反正张鹤龄也没什么距离上的概念,他对于张鹤龄的要求,仅仅是别给自己生事。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全身而退。”陆完道,“诸位,上表功劳的时候,也希望诸位能手下留情了。”
王宪脸上的肌肉动了动。
现在陆完等于是在给他施压了。
虽然王宪跟陆完一样,以前也没什么实际带兵经验,这次一次就取得了别人难以企及的功劳,说就这么让出去……谁服?
无论是陆完,还是王宪,都不是那种好相与的人,二人后来都能做到兵部尚书的位置,在治军上必然有其独到的一面,而维护自己所部的利益,也是身为将帅者应有的风范。
……
……
“王大人,您刚才听到陆大人的话了,他到底是何意?”
出了中军帐篷,王宪带着马永成往自己所部的营地走。
王宪道:“马公公,你这都听不明白?辽东那边,是嫌弃他们的功劳太小了,而他们又觉得,出力不比我们少。甚至比我们还多。”
马永成皱眉道:“他们人多有什么用?战场上厮杀的事情,可是我们完成的,不看看咱这边折损了多少人马?他们就是跟着捡便宜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王宪其实也很头疼。
来的时候可以分兵,互相看不见,没那么多勾兑的事。
但现在撤兵的时候麻烦就来了,大麻烦就在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陆完那边是兵强马壮,人家有三万七千人马,而自己这边只有四千不到的骑兵呢?
撤走的方向,还不是往蓟州,而是往东边的辽东腹地。
这过去之后,为了点功劳,再内部打起来……
“马公公,无论陆中丞那边如何上报,咱自己的奏报也不能少,回头见了辽东的监察御史也不必跟他们客气,总归咱奏咱的……口说无凭,还是要看首级在何处。”
王宪名义上是对陆完服软了,但暗地里却不能让功。
马永成问道:“要是他们跟咱抢呢?”
“草原上还不至于,但要是进到关塞之内,就要有说法了!咱也不能等着辽东的将士回去报信,提前派人,以刺探军情为说法,多派人马先回京师……目前也只能这样。”
王宪看着南边灰蒙蒙的天空,面色多有感慨。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全身而退。而且以我想来,朝中那位无所不能的张侍郎,定能算出我们所经历之事,也能给我们铺好路。军功的事,现在担忧徒劳无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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