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稍微凝神思索,试探问道:“张秉宽会袖手旁观?”
“那可真说不定。”李东阳道,“以往总在说,王伯安是张秉宽带起来的,但如今伱看,这西北各边镇,王伯安到底有几分是听张秉宽的?张秉宽栽培了不少人,如今在朝地位隆宠的也不少,似乎就王伯安跟他走得最远。这时候连陛下都不敢说王伯安能完全听张秉宽的,这大概也是萧公公认为,王伯安这块棋,是他能动得了的缘故。”
“呵呵。”
谢迁笑了笑,甚至都不知如何去评价。
刘健则突然开口道:“去见德辉便不必了,再过几日,介夫将要回朝,等他回来之后,有些事再敞开去说。”
李东阳点头道:“明白。”
以刘健的意思很明显了。
无论萧敬等内官是否要针对王守仁,内阁都不打算保全王华和王守仁父子,等于说跟他们彻底分道扬镳,而刘健更“倚重”的,将会是守制结束回朝的杨廷和。
本来王华在朝的发展前途,要比杨廷和更好。
但有一些“意外因素”,让内阁认为王华并不能晋升高位,入阁的事也就要泡汤。
谢迁会想,这可能跟王华的儿子王守仁“政治倾向不明”有关。
但其实就算没有王守仁的突然崛起,王华也照样没法入阁,就在于以刘健为首的内阁早就制定好了接班人的顺序和秩序,而程敏政、王华等人,根本就不在序列之中。
……
……
午后。
乾清宫内。
朱祐樘在考校儿子朱厚照的学问,一场考试下来,过去有小半个时辰,考试结果令朱祐樘喜忧参半。
朱厚照表现不能说太差,但也不算好,所写的两篇文章……在朱祐樘看来有点狗屁不通,但想到儿子年岁并不大,还有发展的空间,朱祐樘又不知该从何处去怪责。
“父皇,儿臣的卷子怎样?让儿臣去考个进士什么的,应该没问题吧?”朱厚照却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如何,还觍着脸在问。
朱祐樘道:“莫说是考进士,就算是考个生员,你这文章也不会入考官的眼。”
朱厚照一听就不乐意了。
小爷我天纵奇才,干什么都是轻轻一点拨就会,至于被父皇这么贬损?
“倒是……”朱祐樘突然想到什么,“马上又到乡试的时候了,顺天府乡试的主考官尚且未定,朕倒觉得,让秉宽去当个顺天府乡试主考,来年春闱再主持一番,倒是不错。”
朱厚照对此似乎非常认同,点头道:“挺好,培养一些门生出来,这样儿臣就有很多师兄弟了!”
朱祐樘听了不由皱眉。
都说天子门生,太子同门……这算怎么个说法?
但仔细想来,儿子的话其实也没毛病,毕竟张周是儿子的老师,如果张周再选拔一群举人出来,那不真就成了“师出同门”?虽然座师在某种程度上,更多是一种恭维,但在这年头,师党还是一股很强大的势力。
正因为如此,朱祐樘才想把主持顺天府乡试和来年会试的机会交给张周。
“回去用功读书吧。”朱祐樘没去评价儿子的话,反倒是鼓励了一下儿子。
朱厚照道:“那父皇,儿臣可以去边疆看看吗?就去永平府也成,听说张先生一直在那,儿臣想出京看看。”
“连想都别想!”
朱祐樘板着脸道,“最近你的课业丝毫进步都没有,却还总想着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来人,送太子回东宫!这两日看紧了他,每日必须准点读书,若是没看管好,一并惩罚!”
罚儿子不舍得,那就把东宫的太监给连锅端,一起罚。
以朱祐樘所见,儿子别的不行,在讲义气这方面,还是有点的。
或者以此能让儿子的心性得到一些约束呢?
……
……
“陛下,真的要让蔡国公主持顺天府乡试吗?”
在朱厚照离开之后,萧敬忍不住关切问道。
“嗯。”朱祐樘点头,“顺天府乡试,到底也是士子选拔的重要考核,不过还有两个月……今年闰个七月,等秉宽回来主持一番,也来得及。但也要早些把应天府乡试主考给定了。”
在嘉靖七年之前,由皇帝委派乡试主考,也只限于顺天府和应天府,也就是南北直隶。
因为应天府路途遥远,需要提前一个多月定下主考,而顺天府的主考则不着急确定,可以到事前几天再定也不迟。
萧敬道:“可是蔡国公毕竟……才刚入朝,以他主持乡试,只怕并无太多经验。”
“这需要什么经验?”朱祐樘道,“即便他未必能做得很好,只要有人与他协同便可。说起来,王鏊的才华就很好,恰好这次可以让他跟秉宽一起主持。”
萧敬听了不由汗颜。
上一次张周还是个应考的贡生,这才三年过去,张周就已经可以当主考了。
更可甚的是,还是曾经的座师王鏊,跟张周一起主持顺天府乡试。
且还有个关节在里面,萧敬很清楚,现在皇帝打算让王鏊和张周入阁,那等于是说,皇帝一次派了两个潜在的阁臣去主持这次顺天府乡试……若真是如此,那这次顺天府乡试的出题质量,看起来会很高。
选出来的人,直接就会是阁老的门生。
“去把朕之前所写的几份东西拿过来,朕正好有空暇,再续上几笔。”朱祐樘道。
萧敬先是一怔。
朱祐樘并不是附庸风雅之人,以往也从来不会去摆弄丹青,但最近朱祐樘却在整理一些军务策等,似乎是想把自己治军的一些心得整理下来。
萧敬想到这里,便知道要去拿什么,赶紧到一旁的书柜里找东西。
“各处的战事,进展还是太慢了,没有以往几战的波澜壮阔,少了几分期许啊。”
朱祐樘对于尚且还在进行的巡边战事,带着几分遗憾。
等萧敬把他的“著作”送到面前,他还是拿起笔,准备继续好好书写自己的心得体会。
……
……
张周终于要离开矿场了。
但他并不是急于要回京,而是要先去考察造船的选址之处,同时也要设计一下路线,为以后在永平府周边修建铁路做准备。
想把铁路直接修过山海关,那是不太现实的,但永平府等处,地势相对还平坦,这里需要运送铁矿和木材等,加上这也是京畿富庶之地,本身也需要运兵等,要形成战略上的呼应,那修建铁路也显得是有必要的。
李荣本要陪张周一起到渤海沿岸去。
但他染病在身,张周也很体谅他,让他早些回京,而李荣只是说要在本地等候。
却还没等张周走出矿场两天,这边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急忙来通知张周,说是李荣已经“仙游”。
事情发生之突然,让张周也意想不到。
前两天还跟他一起聊天,甚至是为他送行的李荣,就这么在看起来还算是好端端的情况下,突然过世,让张周多少带着些许遗憾,而好像这一切,都是因为李荣奉命来永平府跟他干一些苦差事所造成的。
但怎么说,也是生老病死。
毕竟李荣年岁摆在那。
“事怎会如此?”张周多有无奈道,“吊唁等事,我可能就不亲自去了。劳烦牟指挥使替我去吊唁一番,李公公,也算是好人啊。”
李荣一死。
很显然,朝廷的秩序又要变化,且是被迫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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