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补给过了,休息了五天,接下来的时间越来越宝贵。
一支纯粹的骑兵,一支骑兵加步卒,都开始急行军。
哪怕是行进不便的火炮辎重,如今也有了更多的牛、马拉动。
那支蒙古部族的物资更是被留下了大半,分到了各部手上。至于他们,再不愿,也只能接受,何况严春生向他们保证过了,去了凉城,有他们吃的,不会饿死。
黄河北面、后世的包头附近,最大规模的套虏在此,他们对于周围的侦查和警戒自然也不会松懈。
明军的踪迹,在接近他们五十里之后终于被发现。
此时的黄河边上,喧闹非凡。
衮必里克一通操作,他终于已经安全抵达了黄河北岸。
此刻的黄河上,是迁徙到黄河南面的诸族正在渡河。河套一带的鄂尔多斯万户,纯粹的牧民百姓,黄河南北差不多一半一半。但南面的骑兵,要多于黄河北面。
听到了哨骑的回报,衮必里克脸色都变了:“明军已经离这里只有四十多里了?浩齐特和克烈亦斯、明安特三部的人在哪?”
鄂尔多斯万户人丁众多,麾下也有左右翼各六大部、共四十二支。
衮必里克口中的三部,都是鄂尔多斯帐下左翼的部族,眼下已经“臣服”于大明。
他们本该是南下去牵制住东侧的。
“抓紧渡河!”衮必里克失神片刻,只能下令,“再探,准备接战!西边还稳,东边不用怕。诺延达喇率军过了河,就能夹击东面的明军!”
他说的是他第一夫人给他生的大儿子,也是鄂尔多斯万户的接班人。
现在,诺延达喇确实正在等待河口古渡旁的这一段黄河结冰结得更坚实一点。
但已经有一些哨骑冒险过河去打探对面虚实了。
区区数骑还好,若真的是千军万马一同踏兵,就必须等到冰结得更厚一点。
正因为如此,才必须等到腊月里。
衮必里克既不能冒险等到所有河段都结冰了,也无力支撑全部人马都用皮囊或皮筏渡河。
更早一点渡河,明军确实更无法突破东西防线,但是渡河所需要的皮囊、皮筏将多得可怕,而且也要持续太久时间。在冬月里冰冷的黄河里趟过来,更会立刻陷入最脆弱的时刻。
只有眼下是最优的策略。
磴口那边,面对万五套虏骑兵和总人数过四万的民夫、老弱妇孺,唐顺之已经攻了这里八天。
今天,已经是冬月二十七了。
“衮必里克必定已经在开始渡河,到了腊月,前套南面的黄河就会冻结实了。”唐顺之心中忧虑,“就算有数万族人、牛羊马匹,他过河要花的时间也用不了太多天。”
“督台,明明已经可以彻底败敌了的。”宁夏卫的指挥不太理解。
唐顺之摇了摇头:“能败敌,而不能歼敌。眼下拖着,还能让他们松懈一二。要等张抚台到了,从北面夹攻。若不能除掉这里的可战骑兵,我们无法后顾无忧地往东劫杀渡河套虏。”
“可……”
“相信张抚台!”唐顺之打断了他,“就算套虏已经大半过了河又如何?观他们连青海部族都迁了过来,套虏怯心已生。今冬不得安生,明春更难守,套虏败势已成。再等两日,若两日后张抚台仍不能到,一举败敌驱散他们,也能让他们北逃之兵更容易被张抚台截住。”
当此时,张经带领的三千穿插精兵,此时一路上也折损了四百多人。
后套一带,河网尤其密布。
此时,北风被阴山所挡,这里并没有完全成为冰天雪地、河流冻结。张经被唐顺之的传信兵找上后虽然立刻出发了,却仍旧在赶路。
严春生最初派来与他汇合的特战营兵卒也告诉了他东边没找到套虏的消息,知道磴口那里竟有四万余套虏,张经明白行军可以再大胆一点,却仍旧无法走得太快。
重要的是,他们离开贺兰山太久了,粮食不算充沛,体力也在持续的下降中。
不远了,张经再次鼓舞士气:“咬咬牙!败了磴口的鞑子,牛羊吃饱!”
“抚台,将士们肚子都饿着,这一仗不好打啊!四万多鞑子……”
张经沉默了一下,随后开口:“还有督台的大军!那边已战了数日,鞑子已是强弩之末!”
他们又何尝不是强弩之末?原想着穿插敌后,以战养战,堵住可能西逃的鞑子。结果就像特战营一样,他们在那一带根本没找到鞑子过冬的部族。
可以说,衮必里克也算到了大明会这样干,所以反倒为了渡河采用了不同的做法,硬生生像大明一样造出必须得啃掉的据点。
行军数里,又要停下歇息。
刚刚没多久,就听到东北面传来隐隐的马蹄声,数目不小。
张经警惕地望过去后,见到数百高低不同的黑点出现在远处。
“结阵!结阵!”
命令下达没多久,他们却见到了明军的盔甲,也发现对面这一队人的不同寻常。
“是我们的人!”与张经汇合的特战营百户兴奋地说道,放下了望远镜伸手高呼,“老莫!”
特战营的五十人来了,带了两百多匹马,甚至赶了一百多头羊。
“这……”张经目瞪口呆。
“伯爷知道你们也饿着,我们兄弟赶了四天多才赶过来。”
特战营姓莫的百户带来了让他们震惊异常的消息,他们是从严春生刚刚收编完那支套虏部族后就提前一人五马、赶着两百头羊出发的。
现在,他们找到了自己的兄弟,也找到了张经。
草原上,马既是战争工具,也是口粮。
赶来的这些马和羊,不算多,但足以让这里的两千多将卒都饱餐一顿。
这就够了。
“吃饱喝足后,还有大买卖呢,张抚台!”
“……镇安伯……真神将也!”
……
腊月初五,历经二十四日,大明天子的御驾才从张家口抵达了开平。
这里位于被称作闪电河畔金莲川的草原上,始建于近三百年前,曾是蒙元最核心的地带。
曾经,城内有宫殿,城外是可以绵延十余里的营帐。
但至正十八年,红巾军攻破了这里,宫阙城墙都毁于兵火。明初设了开平卫,治所在这里。而从宣德年间开平卫南徙独石后,这里就渐成废墟。
如今,明军在这里。
旧元上都正南面的明德门外,旌旗严整。
迎驾队伍的最前面,为首的三员大将是郭勋、李全礼、俞大猷。
郭勋统帅北征的三大营,李全礼统帅宣府和蓟州北征军,俞大猷则是先锋大将、统帅大同北征军。
另外,还有本身就因为筹备北征而进入国务殿的陈九畴,他从国务大臣的位置上接替王守仁做了宣大边区总督,在皇帝到达之前负责整个北征事宜。
策略不用他出,仗不用他打,后勤需要他负责。
朵颜部的领主革兰台同样在这里。明军一扫永谢布之后,这里大片的牧场、残余的牧民,都需要朵颜三部来帮着控制一下。
对此,革兰台欣喜若狂。
花当说将来需要他们再做决定,而革兰台自前年遇袭、大明反手夺回了土城之后,就不用再犹豫什么了。
虽然还没有正式的名分,但面对数年之前越来越强大的大明,自然是大明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现在,他惶恐地跪在一旁,迎接大明天子的驾临——他本人,还不曾陛见过皇帝。
朱厚熜并不在乎那种臣服外族获封之前必须要觐见一下的仪式,实力才是根本。
现在,朱厚熜走下了他的大辂。
黄锦为他披上了御寒的披风,陆炳护卫在侧后方,张璧、杨博、郑晓、高拱等人都尾随其后。
“恭迎陛下驾临开平,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已经集结在这一带的明军总数近两万,绵延到数十里之外的两翼还各有不少协防的明军临时营寨。
“都起来吧。”朱厚熜朗声道,“天气冷,别那么多繁文缛节。除了有职差的,让将士们好生轮休。夺回开平,扫灭永谢布,军功等此战结束再叙。朕来到这里,就是与将士们一同过冬的,日子还多着呢,大家伙儿,朕都会见上一见。”
革兰台悄悄注视着年轻而又神采奕奕的大明天子,心里慑服于他的权势。
如今的大明是怎样一个大明?这样的大明,在他登基之前可是见不到的。而他登基快满十二年了,大明已经打得俺答往北逃了,让整个永谢布从名义上灰飞烟灭,只剩下一些逃走了的残兵和牧民。
现在,这個年轻的皇帝就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
为了迎接朱厚熜的到来,本来已经接近是废墟状态的旧元上都又被重新休整了一番。
这里既是大明中军的堡垒,也是军寨,自然要有寨墙、有岗哨。哪怕不能垒石砌砖,但里外都是好木,同样扎得结结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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