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边平静道:“叶帮主,事已至此,如此作态有意思吗?这楚宁县城,知道此事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你还能装得下去吗?”
她轻轻一叹,让婢女准备好清水,清洗伤口。
他朝着白云边一抱拳,“县尊大人,老夫今日翻到了小儿的遗书,他实乃自杀身亡,此事与叶贤侄无关,便不劳您费心了。”
于是老狐狸对上愣头青,场面登时陷入了僵局。
白云边却没有接,目光直直地盯着龙正清。
叶红鸾开口安慰了一句,“此事先这般处置吧,然后我们也发动自己的人,好好查查情况,争取早日为大兄洗刷冤屈。”
对此,白云边倒也没拒绝,二人来到正厅之中,并排坐在主位之上。
等回到府中,叶文和松了口气,然后笑着道:“囡囡,多亏了你及时提醒为父,否则险些铸成大错啊!”
就在这时,门外走入一个老者,赫然正是突遭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龙子望之父,漕帮三长老,龙正清。
他看向叶红鸾,叶红鸾却压根没看他,而是冷冷看着自己父亲,毫不留情,“你老糊涂了吗?为了保你的儿子,怎么能干出这等事来?!”
叶文和面色微变,“什么?”
她走出迎客厅,回到房间,慢慢褪下身上的衣服,胳膊和腿上各有一道伤口,那是带着她在漕帮训练的卫队前往周边剿匪时受的伤,鲜血都已经浸透了红衣,干涸成了褐色,但是她的父母居然都没有发现。
“我们已经跟县令说好了,他绝对不会对你用刑的。”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闹嚷,接着房门便直接被人一脚踹开,吓得叶鸣凤登时躲进了母亲的怀中,然后他的耳畔便传来一声鄙夷,“男子汉大丈夫,遇上点事就只知躲在母亲怀里哭哭啼啼,羞也不羞!”
叶文和连忙起身,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囡囡,你回来啦?”
“咱们叶家的铁杆就是大长老和三长老,四长老和五长老向来是唱反调的,最近又和外人勾结,煽动了这么多次暴乱,引得帮中人心惶惶,连钦差都引来了。你再想想人家为什么要栽赃嫌犯是大兄?”
叶母也温声道:“囡囡,你大兄现在心里忙乱,你不要多说他了。”
白云边愕然地看着龙正清,显然这个消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想到这儿,看着低头不敢于自己对视的龙正清,看着微笑着递来一盒子礼物的叶文和,白云边几乎是咬着牙开口道:“此事事发百花楼众目睽睽之下,叶公子又唆使随从逃逸拒捕,已不是民不举官不究之事!叶帮主,将令郎请出来吧!”
叶红鸾直接道:“我知道,这事儿用不着避讳他。”
对方毕竟是漕帮帮主,也是龙首州数得上号的大家族掌舵人,如此姿态,大多数人应该也不好过分发作。
说好了这头,叶红鸾亲自去往了后院,看着管家,“大公子在哪儿?”
如果他找到自己做交易,做安抚,有些决定也并非无迹可寻。
“县尊大人,莫不是以为漕帮上下真的好欺负?”
她直接道:“看你这样,你还觉得自己做得颇有手段是吧?你知不知道你这番举止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管大兄有没有杀人,你都已经把这个罪名牢牢安在他头上了!”
白云边听见这个称呼,脑海中瞬间想起了这些日子听过的一些传言,知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叶文和面色一僵,连忙道:“囡囡啊,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楚宁县县令白大人”
“这只是我说的最坏的情况,他们不一定有这个本事,不必太过慌乱。”
龙正清默默低下了头,似乎不敢与之对视。
叶帮主在一旁道:“县尊大人,县衙办案,讲究一个民不举官不究,不论如何,辖区发生了命案,对大人之官声终究有失,既已查明是自杀,便是两便之事。”
叶母终于听不下去了,开口道:“囡囡,他毕竟是你哥啊,你们还是多想想办法吧。”
在龙首州和漕帮拥趸无数的叶家二小姐叶红鸾。
白云边冷冷地看着他,“风浪骤起似天高,我压浪头自弄潮。漕帮的风浪,是能大过石定忠这贪官被抄家的风,还是能大过秦惟中那逆贼倒台的浪?”
白云边直接道:“叶帮主,本官有话就直说了,昨夜百花楼发生命案,漕帮龙员外之子龙子望被害身亡,令郎叶鸣凤乃是此案嫌犯,本官今日前来,便是将其缉拿归案的。”
“若是大兄没有杀人,那就更是亏大了。刚才所有的损失和伤害照有不说,所有的罪名还都由我们叶家无辜承担了,龙长老的怨恨也只会朝向我们,而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看我们的乐子,这是你一个家主,一个帮主该干的事情?”
“白县尊,此事不劳您费心了!”
而叶家家主叶文和也一脸歉然地将龙正清送走了,临走之时,叶红鸾朝着龙正清道:“龙长老,我大兄的性子,你应该知晓,他决计干不出那等凶残之事,何况他素与令郎交好,此间定有蹊跷,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还望龙长老不要中了奸人之毒计。”
叶文和愣了,他倒还真不敢干这种等同于谋反的事,但问题是,你一个小小县令就只管这一顿了吗?
你这么勇,不想想事后怎么收尾吗?
你不怕漕帮事后铺天盖地层出不穷的报复吗?
你不想像你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才得来的功名有多么不容易吗?
叶文和吞了口口水,“能成吗?”
而就在这时,一声高亢的骏马嘶鸣声隔着影壁响起,而后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的眼中,便出现了一抹鲜艳的红。
叶家大公子急得都快哭了,叶红鸾也忍不住放缓了语气,“我就是知道这样,才让你去县衙的,难道你要顶着杀人凶手的名头过一辈子吗?”
“可若是不是他杀的,便要查明真相,还我叶家一个公道。叶家不能被这么算计栽赃!”
帮主的儿子杀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儿子的死已成定局,帮主却能够决定还活着的自己的命运。
叶帮主怔了怔,似乎没想到白云边如此直接,叹了口气,“县尊大人,在下的意思是,龙家贤侄不幸身亡,在下自是知晓的,但是,这凶手却并非犬子啊!”
叶文和本就是生性暗弱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叶家掌控的漕帮之下,还能让两个反对派进入了长老会,此刻一听女儿的说法,登时有些六神无主,脑中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开口道:“哦对了,那钦差马上就要来了,他是连中三元的状元公,据说智计无双,他一定可以帮我们的!”
红衣如火,衣袂飞扬,一头马尾秀发张扬而肆意,劲装长靴衬得一双本就修长的双腿更加动人,快步从外走进,轻盈恣意的姿态,让她整个人好似那随风纷飞的红色蝴蝶,又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叶文和被自己女儿一通毫不留情的数落,他和一旁的龙正清竟都没表露出什么意外,显然这在他们的生活中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但这等阵仗,若是白云边怂了,那也不是那个敢在姜玉虎面前口诵【世人只道山木高,不知白云遮山木】的一身傲骨白公子了!
他平静道:“你尽可以试试!我倒也想问问,我若要搜,你莫非还敢跟朝廷官兵相抗不成?”
一会儿去一趟百花楼看看吧。
她一边熟练地给自己上药包扎,一边暗自想着。
——
百花楼中,夏景昀成功以一个江湖寻花客的身份,进了楼。
在和花魁娘的交流中,他不露痕迹地将话题引到了昨日的凶杀案上。
然后经过了一番精湛演技,再次以一个喜欢热闹好奇心重的姿态,来到了事发地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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