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城。
这里是关羽的粮草储备基地,距离荆城不远的汉津口,停放了三万荆州精锐水师。
大量的战船横在汉江上,气势巍峨而磅礴。
大汉连战连胜,让荆州的士族豪强由最初的跟关羽谈条件到现在主动向关羽提供钱粮船只。
士族豪强也不是傻子。
虽然当前的局势依旧是北方的曹魏更强盛,但这新兴的大汉正散发勃勃生机。
尤其是诸葛父子,败吕蒙、得陇右、平凉州、夺长安,战功赫赫。
大汉的崛起势不可挡。
不趁着这个时候投资大汉,那就是真傻了。
人都是趋利的。
乱世中,君择臣,臣亦择君。
不论嘴上说得多漂亮,最终决定士族豪强们是支持大汉还是支持曹魏亦或者保持中立的,唯有“利”字。
有利可图,那就是君父。
无利可图,那就是仇敌。
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而现在。
荆州士族豪强的立场就是支持关羽,然后在大汉的崛起路中分一杯羹。
对有上进心的士族豪强而言,谁不想名垂青史?谁不想光宗耀祖?谁不想家族昌盛?
连糜芳都想在三公的位置上待几天,让子孙后代能有自吹的资本,荆州的士族豪强同样有这样的想法!
对此。
关羽也是大行恩信。
只要支持刘备,我们都是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在荆州士族豪强的支持下,关羽的荆州水师不论是战船规模还是武器精良上,都比三年前北伐襄樊的时候更强盛!
三年磨剑,只待战机。
故而。
在听得刘禅出兵江夏郡的时候,关羽不仅没有丝毫的担心,只是向军中众将称赞刘禅:
“太子有兄长之风啊!”
“少年当有锐气,不可沽名学俗士。”
“大汉有锐意进取的太子在,纵然兄长与我皆老去,亦不会让大汉倾危。”
“尔等众人,可将此事在军中宣扬,要让众军士对大汉的未来有更多的信心。”
苏非、廖化、董恢、王甫等将纷纷抱拳应命。
对一方大势力而言,继承人对于人心的稳定是很重要的。
尤其是这群靠厮杀挣军功的军中将士,比地方豪强士族更心忧大汉的未来。
地方豪强士族有家业傍身,即便刘备败亡也不影响他们再投他人。
可军中将士不同,刘备若是败亡,那积累的军功就等于无了。
青春易逝,戎马半生,谁也不想删号重练!
大部分的军中将士,没有删号重练的机会!
如今听得刘禅以少年之身出兵江夏郡,只为讨伐有叛汉之心的吴将朱据,众军将的心中都生起了热血。
赵累出列请命:“太子有一腔热血之勇,末将佩服。”
“只是太子乃千金之躯国之重器,若是冲锋在我等战将之前,岂不是显得我等战将丢了锐气?”
“末将愿引一军去江夏郡,为太子助威!”
廖化亦是请命:“朱据的忤逆之言,必得了孙权授意。”
“孙权嚣狂,觊觎荆州之心不死;若让其恣意妄为,末将心中难安。”
“不如趁此机会,派兵夺回江夏郡,彻底解决孙权对荆州的威胁!”
董恢是襄阳士族子弟,因为仰慕关羽而在军中为吏,年龄比董允、费祎还小。
有“知言”之名,临阵机变能力更甚于费祎。
董恢分析道:“听闻太子在江陵城办了讲武堂,麾下有两千雍凉益荆的官吏子侄族人以及清白之士。”
“又闻讲武堂前有石碑,上联为‘升官发财请往他处’,下联为‘贪生畏死勿入斯门’,又有横批:天子门生。”
“故而我以为,太子此去江夏郡有考核用意。”
“倘若大将军派兵助威,这群跟着太子去江夏郡的人就不会感受到战场的残酷和危险。”
“若是不能与太子共患难,又如何称得上‘天子门生’!”
关羽捋着美髯,对董恢的分析很是赞赏:“休绪之言,甚和我心。”
“伯松在信中亦是提及,让我伺机用兵;有伯松在太子身边,太子不会有恙。”
“只是这战机稍纵即逝,若不作准备,也就抓不住这战机。”
“诸将可让军士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听候我的军令。”
众将纷纷应命,眼中有兴奋。
关羽既然说要进入战备状态,那就意味着要准备抢夺江夏郡了。
夺了江夏郡,江东对荆州再无威胁;届时只需要让少量兵马守住山川险要,就可以驱兵北伐了!
上次北伐只得了襄阳,众将都在期待下一次北伐能直接收回南阳郡和南乡郡,彻底收复荆州失地!
再引强兵入洛阳,将那篡汉的伪魏皇帝曹丕驱逐!
这才是真正令人兴奋的似锦前程!
关羽有心替刘禅在军中扬名。
汉津口三万水师,不论是军中骁将还是军中庖厨马夫,都听闻了太子刘禅去江夏郡讨伐汉逆朱据。
有担忧的,有钦佩的,有惊讶的。
虽然众人反应不一,但如关羽预料的一样,这三万将士都初步见识了刘禅的胆气。
对军中将士而言,真正去考虑阴谋诡计利弊得失的很少,大部分军士想法都很直接:
一个有胆气的太子,比一个懦弱的太子,更值得尊敬!
汉水下游,沔口。
这里是夏水跟汉水的交界处,往上是关羽的汉津口水寨,往下是孙权的夏口水寨。
刘禅、诸葛乔跟一千讲武堂学员军乘船而至。
籍贯荆州的学员还好,雍凉益三州的学员,有大部分人都是不知水性的。
这战船上的颠簸,让这群喊口号的时候意气风发的少年俊杰们遭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折磨。
就连费祎都忍不住爬在船头上呕吐,全没了平日里的仪态。
对此。
诸葛乔也不去多干涉。
舟船颠簸,吐吐就习惯了。
若连这点儿苦都受不了,还入什么讲武堂!
江岸。
张苞和魏昌早已立了寨。
只是张苞和魏昌的脸色也不太好。
原本张苞和魏昌是准备去夏口附近挑衅,借此机会探探夏口吴将的反应。
结果。
两人带的一千学员军,大部分都受舟船颠簸而多有呕吐之象,甚至还有人因此而染病了!
别说去夏口挑衅了,去了夏口个个面无血色那不得被笑话啊?
“冲动了啊!”张苞面有苦色。
从军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虽然是新军,但这也新过头了!
魏昌亦是面色难看。
在临行前,魏延就对魏昌仔细叮嘱:“你我父子,皆受陛下厚恩。”
“我未让陛下失望,你去了太子身边,也莫要让太子失望!”
而现在。
麾下的五百新军,大部分都丢了战斗力。
若这是在雍凉战场上,这个失误足以令这五百人全军覆没!
等刘禅和诸葛乔抵达沔口营寨,张苞和魏昌都是面带羞愧的来向刘禅请罪。
只是这请罪声刚响起,刘禅周围的董允、费祎、李丰、法邈、许游等人,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
丢人啊!
两千新军刚出师,士气就因为舟船颠簸而消耗殆尽。
这要传出去,岂不是都得被笑话这两千新军只是一群养尊处优的“少爷兵”?
刘禅笑容和煦,扶起张苞和魏昌,善言安抚:“这不是你们的错。”
“伱们也都是从新兵走过来的,要对他们有耐心。”
“我相信,讲武堂的学员都是优秀的,不会让父辈蒙羞的!”
“传令三军,稍后我会在营中讲课,教军士一些克服舟船颠簸的秘诀。”
张苞和魏昌纷纷松了一口气,看向刘禅的眼神中多了感激。
刘禅龙行虎步,许靖教的帝王仪态在此刻令饱受舟船颠簸的众人极为安心。
诸葛乔摇着羽扇,静静的跟在刘禅身后。
在舟船上,刘禅就已经向诸葛乔请教过如何激励士气。
此刻信手拈来,让众人对刘禅的气度仪态有了更多的惊叹。
营中。
刺鼻的草药味散发。
刘禅带着行军医官,给身体不适的众人送药水。
尤其是不小心染病的,不论对方是高官子侄,还是普通的清白之士,刘禅都是亲自送药端药,善言慰问。
遇到士气低迷时临阵不慌,及时的发现问题根源且让医官熬药,又爱德下士,不以善小而不为。
处事周密而真诚,刘禅的言行举止让低迷的士气再次恢复了高昂。
看着逐渐恢复士气的新军,张苞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伯松,这,这,这真的是阿斗?”
张苞还记得三年前,刘禅还是个躲在城楼哭鼻子的感性少年,因为诸葛乔要去荆州就心神哀伤。
而现在。
张苞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场景,这让张苞不由想起了张飞昔日给张苞摆的刘备往事。
【别听那群人扯什么,俺兄长败了一辈子就是个废物。】
【你以为俺们为什么要跟着兄长?】
【你以为糜氏兄弟为什么散尽家财甚至拒绝曹操的封官也要跟着兄长?】
【只因俺那兄长啊,个性坚韧,百折不挠,即便处于困境也不会失去斗志,乃当世一等一的豪杰!】
【昔日俺丢了徐州让兄长陷入困境,兄长哪怕内心苦闷也会先安慰俺和军中将士。】
【在这个世上,俺谁都可以不服,唯独面对兄长时,不能不服!】
张苞年少,没经历过刘备最艰苦的那段时间,感触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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