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荒一连呆了半月光景,青鸾身上因偷窥天机的法力反噬虽然还没有恢复,但身上的天雷伤已好的七七八八。
中间,也试图逃跑过几次,可不说法力,就单论身手拳脚,武艺本事,她也敌不过斩荒,还老被制住,显得落人下风。她每日只好气鼓鼓地多吃些,争取把这妖帝吃穷。
这些时日,虽然日子稍显寂寞,可青鸾也不是耐不住性子的人,何况,还有个行为成迷的妖帝斩荒在。只是他让青鸾颇为疑惑,妖帝不是图谋大业,颠覆天界吗?可是日日追在她后头,似乎清闲的很。
青鸾自己也没发现,在妖帝身边,她竟比在天帝身边更活泼,全然敞开心扉的样子。除却天帝与百草仙君,她也就在斩荒面前耍过小性子了。
斩荒见她没兵器,竟还送她一柄剑,不过为显示自己很安分,青鸾就挂在房中,动也未动。
这日与斩荒在对弈,逆云匆匆到他身边,神色恭敬,有话要说却瞥了青鸾一眼,她落下一子,极自觉道:“要不你们出去说,要不我出去。”
说着,她就要起身。斩荒却一抬手,示意逆云讲。逆云道:“主上,饕餮来了。”
“去办吧,”斩荒一反手掌,从他手中现出一个檀木盒,交给逆云。
逆云躬身离去,饕餮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两人的对话,青鸾也听得清清楚楚。
“主上在休息。”
“他吩咐我办的事情,我都一一办好了,他居然叫我等?”听声音,饕餮很不高兴。
逆云不急不缓地回道:“主上吩咐,让我传达给您,许宣齐霄二人,欲在明心湖设下结界,将你困死其中。”
饕餮冷哼声道:“许宣把昆仑镜都借到凡间来了,我难道会不知道吗?”
青鸾寻思,血月当空,是吞噬万物的天象,恐怕许宣的图谋,不只只在杀掉饕餮。
逆云把噬心香给饕餮,循循善诱,要他借妖气纷涌之时,对付许宣。
饕餮走后,青鸾落下一子,从容问道:“你要做坏事,不怕我知道吗?”
“知道了又如何,”斩荒一笑,“你现在,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没人说过你很欠打吗?”青鸾深深吸了一口气,扭了扭手腕,妖帝还真是够嚣张的,不就仗着自己法力全盛欺负她。
斩荒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竟是元神复归后从未有过的愉悦。他笑了笑,深情又严肃道:“我一切之事,你合该知晓。”
“我都给你强调了,”青鸾无奈地揉揉眉头,刚说一半,逆云走进来道:“主上,噬心香给饕餮了,许宣在明心湖的谋划也给饕餮说了,同时,亦告诉了他,血月是他修炼肉身的最佳机会……但……只不知这一场血月之战,饕餮能有几分胜算。”
斩荒稳稳落定一粒黑子,看着青鸾,唇边笑意笃定,“成也好,败也好,我只需七杀格罢了。血月开阵,非死即生,我们助饕餮一把,令许宣身死,我借此机会拿到七杀格,这盘棋倒也不算太差。”
逆云欣喜道:“主上英明!其实逆云早有此意,许宣身死,虽有碍寻找最后一处结界,但只要主上同时拥有贪狼、七杀两种命格,再夺下破军,聚齐三种命格,三界之中,便无敌手。到时破结界只是早晚问题,根本不足为惧。”
“若非许宣急着拿回仙骨,我本想再留他一段日子……”斩荒笑得有些许遗憾,摇了摇头,他深吸一口气,眼眸微眯,“饕餮,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了,即使是死,也得让许宣与你陪葬!”
说罢,斩荒再次落下一枚棋子,敲在白玉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他这与逆云说着话,下棋仍旧很稳,逼得青鸾疲于应对,竟也胜不过。
“不下了,不下了。”青鸾把棋子一堆,堆坐一团,甚是伤心。这是今日输的是第十九局,皆输的惨不忍睹,本以为此局可胜,谁知却又败在他手里。
青鸾与人下棋,很少这样耍赖,把愿赌服输的风骨全忘了。
斩荒看她趴在棋盘上,神色气馁,却十分惹人怜爱,不由又笑又头疼,这输也不是,赢也不是,该当如何。
“命格这事如何说?”青鸾疑惑。
“七杀、破军、贪狼,集齐这三种命格,就可祸乱天下。”斩荒直言不讳,也不隐瞒于她。
青鸾拿起一枚棋子把玩,沉吟道:“许宣有七杀,你有贪狼,那破军,想必在齐霄身上。”她扔下棋子,对命格之说不以为然,虽说天定人事,可她却坚信人定胜天。
斩荒看她模样悠闲,不再继续问了,却是不解,道:“你身为仙族,不该敌视于我吗?”
“你很希望我敌视于你?”青鸾反问,接着悠然道:“天有天道,仙有仙途,无论人仙妖魔,都各有其道。我虽不是你一族,却也没必要敌视你,你与九重天为敌,不过讨你公道罢了。就算是饕餮,我攻击他,也只因他招惹上小白,其他之事,与我无干。”
青鸾态度很公正,斩荒听了欣喜,她并不以他为敌。逆云听着,却是旁观者清,青鸾姑娘看似为主上说话,可说到底,是心里不在意罢了,就像人人鄙夷厌恶恶棍,青鸾姑娘却也只会在旁说一声罪有应得罢了。可主上谋算,害了许宣等人的性命,青鸾姑娘怎能不与主上为敌?
逆云悄然叹息一声,深感主上情路多坎坷。
过了两日,四轮血月之夜的第二日天明,斩荒回来,看他神色,并未取得命格。他坐下调息养元,看着脸色苍白,损耗太盛。
“你败了,”青鸾看他模样,静静说道,神色平静,既不为他担忧,也不幸灾乐祸。
斩荒缓缓睁开眼,目光幽沉,亦静静看她。
青鸾道:“既然清醒了,我与你说清楚这桩事,便该走了。你既不求什么,这恩就先放着吧,你想起了什么,再与我说。”
“一千年多前,紫宣以元神生祭锁妖塔,五百年前,小白在西湖之畔,寻得他的散碎元神,欲以心头血温养,我我不忍小白受焚心之痛,故取得千灼蓝鸢免她受痛。又过了五百年,凌楚盗得聚魂灯,才重聚紫宣元神。”青鸾娓娓道来,看着妖帝震惊的眼神,继续说下去,“若说正经的恩人,实在是小白与凌霄,你若报恩,不该找上我。”
青鸾叹息一声,看向他的眼神不带任何情意,徐徐道:“无论是凌楚、小白,抑或是我,都没有复活你之意。若说对你有恩,倒不如说是无心之失。”
“话已说清,你休要再纠缠,来日攻上九重天时,你我必定为敌。虽我然,”她顿了下,继续道:“但终究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青鸾说完,就转身离去,无丝毫留恋。
座上,斩荒还没有消化掉这令人震惊的消息,就眼睁睁看着青鸾离去,他起身想追,可心疼痛难忍,未加调息,俯身一咳,吐出血来。
逆云匆匆现身,扶住了主上。斩荒满面神伤,口中喃喃,“无心之失,无心之失,我于她,竟是无足轻重,她竟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斩荒此刻在意的,不是她是否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是她心中丝毫没有在意过自己,攻上九重天之时,他们只是敌人。
“主上,”逆云也不知如何是好,正欲规劝,斩荒却擦去嘴角的血丝,再抬头时,已是满面坚忍之色。
他目光狠绝,然情深一片,“管她是谁?我看上的女人,就不容许她心中有旁人,她心中有我罢,无我也罢,待我攻上九重天,她必是我的妖后,就是囚在我身边,也要一生一世。”
斩荒平复心情后,逆云回道:“不出主上所料,是饕餮将噬心香给了冷凝……”
“噬心香原本只是让他借众妖的妖气来修炼肉身,他却竟指使冷凝让众妖献出心火再趁机魔化杀戮……”斩荒缓缓拿起并捏碎了手边的青玉茶杯,“我原本以为许宣必死无疑,谁料我贪狼命格不全,竟是让他借心火之力,逃过一劫!”
斩荒将碎裂的青玉茶杯掼往地上,惊得逆云眸中一闪,忙低身道:“主上!是属下办事不利。”
斩荒摇头轻笑:“逆云,你可知何为贪狼?”
逆云低头,不敢直视,更不敢作答,斩荒却恍若无事般,继续噙着笑意道:“贪狼有心,吞噬天地,可命中偏偏注定,事事临门一脚,功亏一篑。”
逆云有些心疼,不觉急声唤道:“主上!”
斩荒伸手,示意他自己无碍,他站起身来,缓缓理了理衣襟,狭长眸中是慑人的野心:“天堂地狱一夕转瞬,我偏不信命,更不认输。我要这天拜在我脚下,我要妖族子弟从此挺起胸膛,傲视三界!”
逆云俯身拜去,崇敬道:“主上能一统妖族,不就是不认命,不从天吗?”
斩荒沉吟许久,才道:“现在还是先计较命格之事,如青鸾所言,我命格真有缺失,该在那白夭夭身上才对。”
逆云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她替主上温养元神,所以才会如此!若要成大业,定要拿回不全的命格!”
“眼下还不能完全确定,但若贪狼真在她身上,便得寻一良机才能拿回命格……”斩荒沉吟着,又想起这些情爱,原以为那女子一腔衷情是对他所倾,可竟是为了紫宣,可那温养元神的感觉,那心中充盈的幸福温暖,那熟悉的气息,分明在青鸾身上才能感觉得到。
逆云看主上愁眉不展,不由道:“主上,青鸾姑娘心思纯良,必定不会说谎,救您之人,真是白夭夭。属下斗胆,主上,若论恩情,白夭夭与凌楚皆有,可您对青鸾姑娘,却是情意。主上您之前一直要寻温养您元神的女子,怕是弄错了情爱之事。”
“是吗?”斩荒喃喃自语,却也不知他的心到底朝着谁。他沉吟了会儿,道:“待我见过白夭夭后,一切自然分晓。”
想起一事,逆云又道:“主上,还有一事,青鸾姑娘逃离,这一去,不知会不会将您的事情告知天界。”
“她不会,”斩荒想起那双轻灵眸子,不自觉出口,后又沉声道:“就是说了也无妨,我出山之日,不远了。”
他眉目沉沉,想起了什么,道:“或许,是时候去见一位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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