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中,风云骤起,梅长苏悠闲地拨弄局势,此时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大年三十夜,天上飘着雪粒子,地面湿漉漉的。一身白衣的纤细身影落到了梅长苏宅第的墙上,望向明灯暖烛的屋舍。
脚步一动,人影便在原地消失了,而她站立的位置,薄薄积雪如初,似乎无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屋里正抢着吃饺子的飞流察觉到异样的气息,立刻警醒地护在梅长苏身前,眨眼便见一道身影落在眼前,轻飘飘的,白衣似雪。
“小苏,多年不见,你可还好?”女子轻灵的声音传来,如雪似柳絮,含着冰雪样的清冷。
飞流上前动手,却被女子轻巧地握住了手腕,无论如何挣扎,竟动弹不得。她反而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夹了饺子放进嘴里。
梅长苏开口:“小绎,这过年的时节,你怎么来了?”
“正好游历到金陵,”洛绎反手拿起一双筷子,递给了飞流,松开他的手腕,又摸摸脑袋,说:“飞流,乖啊,快吃饺子,不然就没了。”
飞流经梅长苏安抚,也安静下来,坐着乖乖吃饺子。洛绎手上不停,继续说道:“在这里,听说了许多你的传闻,自然要来看看搅弄金陵风云的麒麟才子梅长苏了。”
洛绎话里带着调侃之意,面上也是笑意清浅。
苏宅的仆人都惊讶于这女子的口吻,梅长苏却是感叹:“也是,你我有十多年未见了,多年不见,你长大了不少。”
“你倒是更为俊美了。”
洛绎想起初见梅长苏的时候,身中火寒奇毒,性命垂危,面容尽毁,无法言语,可他还是坚持写下“我要做正常人”的血书。
之后的削皮挫骨,碎骨拔毒,洛绎亦是亲眼目睹,整整三天,惨叫声不绝于耳,这恐怕是世界上最痛苦最严厉残酷的刑罚了吧。
洛绎不清楚,梅长苏为何经历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痛苦,受着寒疾复发的苦楚,改头换面,也要这样。但她知道,如果是她受火寒奇毒,也会做出如此选择。
梅长苏唇边浮现一笑,抚摸着暖手炉道:“这几年没见,你倒变得油嘴滑舌起来,这回来金陵,要呆上几日?”
“未定日期,在你这苏宅借居几日,这偌大的宅院,总有洛某的容身之处吧。”洛绎已和飞流抢完了饺子,于是放下筷子,端起了一杯茶,指着飞流道:“这么可爱又天才的小家伙,又是你从哪里找来的?”
飞流表示不服,拿食指指着她:“你,小家伙!”
“是是,”洛绎宠溺地笑着点头,附和说。看飞流这言语行止,看起来似个十多岁的小孩子,赤子天真无邪,莫不是神智受到了损伤。
梅长苏耐心教导他:“飞流,这是洛绎。”又冲她道:“小绎,飞流喜欢跟人比武功,你没事就陪陪他。”
洛绎含笑,对付飞流,还是挺简单的。
雪粒子还在往地上撒,苏宅众人围炉静坐,洛绎与他们说着这些年出外的见闻,引得连连惊叹,不屑的飞流离得远远的,却也支着耳朵听。
雪还在下,似乎昭示着这是个安静祥和的大年夜。
然而,出宫赐菜的钦使被杀的消息传扬开来,打破了大年初一的平静。先是禁军统领蒙挚因守卫宫防不力被打二十板子,又被限期三十日内破案,各方势力得知后,也是心思浮动,试图从中攫取利益。
洛绎知道这些,都是从梅长苏口里听来的。
早起,他与飞流去云南穆府拜年,又加江左盟耳目灵通,自然对其中内情了如指掌。可行凶者是谁,杀人动机是何,此事日后将发展到何等境地,他却不确定。
梅长苏从穆府转去誉王府,自回来后,把事情吩咐下去后,便一直蹙眉沉思。飞流在院子里玩木偶,忽然一只鸽子落了下来,抓了就要走,被洛绎出来叫住了。
打不过洛绎,飞流只好蔫蔫地抱着鸽子回屋,亲手交给了梅长苏。
“真乖,”洛绎摸摸他脑袋,十分之满意。
跟过来坐下,洛绎照例端起茶杯,徐徐开口:“所以麒麟才子,你现在明面上效忠的是誉王,实际上支持的,是靖王萧景琰。”
“怎样?”梅长苏开口,所指未明。
洛绎却知道他指的是靖王,便道:“刚毅忠直,谋略不足。或者说,他不屑使用阴诡手段,这是他的优点也是弱势。很难想,你是如何说服他的?”
“我了解他。”梅长苏只淡淡一句,无比自信。
“果然是。”这下,洛绎更确信梅长苏的身份和目的了。
梅长苏身中火寒之毒,又出现于梅岭赤焰军覆灭之后,且深谙兵法打仗,如此种种,可见是赤焰中人。少年天才,蒙冤被害,与靖王相交甚深,也唯有当年的赤焰少帅林殊了。
洛绎深深望他一眼,没有再多言。
十年前,这个男人就以下定决心,要走上一条无比艰险、布满荆棘的洗冤之路,为此,他的生命、容貌与过去,一切都可以舍弃。
唯有当年冤屈,必须昭雪。
梅长苏看了传书,说是蔺晨要从南楚回来了,一听他要回来,飞流立马不高兴了,坐在地上弹腾腿。
梅长苏哄他去见蒙统领,所谓“那个他打不过的人”,飞流立刻打起精神来,洛绎也去,之前和梅长苏传信,似乎这个蒙挚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到了蒙府,飞流一进屋就拽伤者起来打架,蒙挚赶紧放下药碗相迎,看见洛绎,眼神疑惑,梅长苏道:“她是洛绎……”
洛绎接道:“江左盟的客卿吧,算是。”
蒙挚不知道她,也从来没在江湖上听到过,看周身内敛沉静的气息,应是高手。不过既然值得信任,他也就不再防备。
两人寒暄说话,梅长苏一边看药,一边说话,就直接让他别查案子了,破不了案,接着就无能认错,请求撤职好了。
洛绎看小苏嫌弃蒙家的金疮药,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雪白的瓶子扔给了他,小苏一闻,惊讶道:“这不是你家难得的雪玉膏吗?”
“以后,都用不着了。”洛绎的语气很复杂,黯淡中夹杂着一丝怅然,但听来,却是由衷的释怀。
梅长苏也没细细思索,就被蒙挚转移了注意力,且说:“这个案子的幕后主使,必有谢玉,既然他们要动用江湖势力那么我就让他们知道,这个江湖谁做主。”
小苏隐忍蛰伏十年,把江左盟建设成如今这般模样,就是为了今日。
访过蒙挚后就回家,接下来几日,小苏自有自己的好友上门。洛绎闲来无事,就借了长苏的衣服,打扮整齐,去杨柳心、妙音坊,听歌看舞,好不快活!
这样下来,还结识了风趣幽默的纪王爷。
窗外月明,琴音飘扬,洛绎以筷击杯,高声歌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纪王爷大笑:“好一个须尽欢!来,洛小兄弟,来,与我再喝一杯,今晚不醉不归。”
这样每日饮酒作乐,不知不觉就到了正月底,洛绎在金陵城中闲逛,等所有事毕,也就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正月的天还稍显冷,但天晴有云,阳光暖暖的撒下来,照的人十分舒服,这是一条宁静的街道,门户洞开,小孩在街上玩耍,老人在晒太阳,大人蹲在墙根,揣着袖子聊天。
这样简单而平淡的生活,是无数平凡人拥有的,最普通平常不过的,却是某些人可望而不可及的。连洛绎也没有料想到,平静的生活,也很快成了他们的奢望。
没有任何预兆,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轰隆的爆炸声,洛绎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不远处红光直冲云霄,火花四溅,很快燃及周围民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在原地。
刹那间天昏地暗,火光飞集,尘土乱扬,瓦砾腾空而下,火势很快想邻家蔓延。洛绎快步上前,抱住了两个小孩,带他们离开了瓦砾梁木砸下来的地方。
把两个小孩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在惨叫声和哭号声,百姓们才逐渐回过神来,救火救人,衙门的人姗姗来迟,却也只有寥寥十数人,最后还是靖王带来亲兵,才镇住了场子,有条不紊地进行救援工作。
洛绎踢了脚拿下的宵小之徒,对他们道:“喂,人都在这里了,不过逃了一个。”亲兵拦住了她,洛绎却要转走。
亲兵立刻给靖王回禀,萧景琰很快放下手上的事过来,问她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地。洛绎一笑:“靖王殿下,这些才是你该查的人,再见。”
说完,轻功一使,人便消失在了靖王眼前。
萧景琰环望四周,只见洛绎的身影从檐边掠过,他暂时放下这个武林高手,继续亲力亲为,亲做表率。
洛绎直接回了苏宅,把那里的事情告诉小苏后,就去沐浴更衣,身上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一身白衣,脏的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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