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荒魔界,黑色锦服的男子坐在玄紫宝座之上,一头漆黑的长发披落腰际,仅以一支黑色的玉簪轻松挽住。
“君上,千机玉骨扇动了。”一个装束利落的男子走进苍之魔君的大殿,对着宝座上是苍之魔君叶漠离禀告道。
叶漠离一喜,淡远冷漠的容貌上染上一丝暖意和惊喜,急忙起身往他的寝殿走去。寝殿正侧供奉着一柄扇子,扇面有数千条极细的银骨构成,扇柄则是四海八荒难得一见的千机玉。
平日里供奉在这里的千机玉骨扇是一片平静,如今却是展开扇子,漂浮在半空中,周身闪烁着金紫色的光芒。殿内陈尸两具,皆是被千机玉骨扇的煞气所杀。
叶漠离施展护体诀走进去,那千机玉骨扇的煞气仍压得他心头一凛。他跪在地上,喜道:“苍之魔君叶漠离,恭迎尊上归来。”
千机玉骨扇仿佛有灵性一般,听了这话,收敛了周身光芒,慢慢地合上扇子,落在了叶漠离的手中。
叶漠离恭敬地捧住扇子,站起身来,心头感慨激动。
良久,叶漠离才恢复了魔君的冷漠风度,衣袖一拂,“马上去宣在殿的玄之魔君,青之魔君,藏之魔君和赤之魔君来。”
属下领命而去,叶漠离难掩眸子里的狂热灿烂,握紧了掌中的千金玉骨扇。
殿外,暗紫色花朵一朵朵绽放,宛若盛放在暗夜中的精灵。这是魔界的圣花妖冶莲,妖冶莲自魔界亦宸帝尊陨灭之后,再无绽放。
妖冶莲的重新绽放,宣告着亦宸帝尊的归来。
魔族以外的各族去查问情况时,引发各族惶恐不安的素锦眼看中荒生机勃勃,就回了九重天,看东华还在与连宋下棋,直接坐了下来,哼道:“你倒挺悠闲啊。”
东华却是笑了笑:“小亦,我如今的仙力修为不及你,追也追不上,还不如在这太晨宫等着你,等你来寻我。”
素锦微微一笑,支在膝盖上的胳膊抵着下巴,看两人下棋,黑色的衣衫衬得皮肤白皙,一张脸蛋如桃花,看了半晌,颇感慨道:“东华,看来你这些年的棋艺可长进了不少,这小连宋年纪轻轻,人倒很聪明。”
小连宋指了指自己,年纪轻轻?好吧,这亦宸帝尊比东华还大许多,与她相比,自己确实是年纪轻轻。不过这归来的仙身,就是个七万岁的丫头。
素锦一边看他俩下着棋,一边发着呆,想起历劫的某个凡世,那里人族昌盛,凭自己的力量,将世界发展的科技繁荣,民主平等。
那一世,素锦仍然倒霉,却凭自己的力量,洗了冤屈,在这百世里,算是最为善终的结局。
想起这事,素锦勾唇一笑,随手化出一道法则。若非有一定的功德,就不可诞生仙胎,这四海八荒生下的神几代越来越多,看着烦人,随即又布下恩泽在亿万凡世,有善德大功者,就可得机缘飞升成仙。
天生人族弱小,那素锦偏给他们机会,看他们走到什么地步这里长久不变的气象,也该更新一下了。
东华这厢和连宋下了一个时辰的棋,不时把目光落在端庄安然的她身上,眼眸幽深,不显情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素锦,无论性情如何,在旁人面前,向来是这样安静端庄的作派。
她面上的表情很娴静,心里却在想:她这一归来,必有一日要再羽化的,浊孽的存在于她而言,就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决的麻烦。
不过这回,素锦也没意思弄那多么化身了。原先她以为,无心无情太过不正常,所以想要拥有七情六欲。可那轮回百世的时候,却彻底悟了。
最永恒的是时间,情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磨灭,这四海八荒,也是沧海变桑田,桑田转沧海,没一个神可以长久地幸存下去,盘古祖神如是,她这古神亦如是。
想了这许多,再回过神去,连宋与东华的一局棋已经下完了。
素锦起身,温和道:“你们这局棋倒长久。帝君,三皇子,先告辞了。”
言罢,转身离开。
连宋心思缜密,听这两声称呼,倒一扇子,皱起了眉,与东华道:“帝君,她变了与我二人的称呼。”
连名字也不带,只是称呼职务。
连宋的理解是,他们两个对于这归位的亦宸帝尊无足轻重了,无论这帝君、三皇子是谁,她都不放在心上了。
连宋拿扇子抵着下巴默思:为啥莫名感到有点可悲,毕竟,他也是为帝尊的归来出过力的。
帝君沉默不语,看向连宋:“她向来这样,你还想如何?”
连宋君摇摇头,耸肩道:“不知道。”
回了逍遥宫,素锦命丹心、辛奴来,让辛奴把收养他的原因告诉了如实告之。
她这个化身的恨,已经影响不了她。而且,素锦一族,她有办法让他们重新归来,且这是曾经的她一直期望的。
出乎素锦预料的是,那少年丹心听了辛奴所说的话,并没有恼,也没有愤怒,反而整理衣着,深深地一拜:“那我更要谢谢姐姐了,如果姐姐您没有救下我的生母,我此刻就死在玄女手里了。我庆幸,幸亏我有用,姐姐才留着我。”
辛奴在一旁看着,甚是欣慰。她对殿下死忠,自然要求人人都效忠素锦,不得有丝毫反叛之心。
见他小小年纪,有如此心性,素锦不禁觉得有趣,自新神纪以来,很少有这样的孩子,他们享着太平盛世,心思不免单纯了点。
素锦于是展颜,和善地对他笑一笑。虽说她外表端庄,举止是神族风格,但内心里,更偏向魔族。作为古神时,有一化身在魔族,还调教出几个不错的后辈来,最后诸多化身归于一体,其中一个叫叶漠离的,很中意的小辈,知晓真相后,就给她加了亦宸这个尊号。
从此,就以此名号游走世间。魔族素来崇尚武力,于是也把修为高强的她作为一种象征和荣耀。
丹心收到微笑,很欢喜地说:“既然姐姐想要我坐翼君之位,那我肯定会做到让姐姐看的。还有,姐姐,我修炼很努力了,不久就可以让妹妹活过来了。”
素锦招手让他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丹心开心地一笑,之后就下去修炼去了。
素锦想起一物,就对辛奴道:“我出去一趟,不久就回来,你好好看家。”
辛奴温柔道:“是。”
素锦微微抿唇,起身后就消失在殿中。
她要去的,是南荒叶漠离处,如今的苍之魔君。当初拿千机玉打了一柄扇子作为法器,掐指一算,如今放在他那里。
素锦离开这么多年,叶漠离还好好地将她的东西存着,虽说不是十分重感情的性子,心里还是念着的。
她并未遮掩气息,是以甫一现身,殿中人就发觉了。
“谁?”
魔族的苍之魔君叶漠离正阖目修炼,忽然感觉宫殿外精心守护的妖冶莲有异动,一个闪身出去,看到立在妖冶莲丛中的绝世身姿。
素锦身着金色华裳,立在妖冶莲丛中,妖冶莲皆拜服在她的脚下。
叶漠离起初有些疑惑,素锦身上既有神族的气息,又有浊息,让人辨不分明。但他一看到满地跪服的妖冶莲,立刻单膝跪地,抱拳请安道:“属下叶漠离,拜见尊上,恭迎尊上归来。”
亦宸是妖冶莲的造物主,自然只拜她一人。
“起来吧,”素锦一挥手,朝宫殿走去,妖冶莲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叶漠离跟在素锦身后,神色甚是恭敬崇拜。时隔万万年,帝尊终于归来了,不枉他辛苦盼了这么长久的时光。
进殿后,素锦端坐在宝座上,掐出了个诀,召唤出了叶漠离奉在内殿的千机玉骨扇。
千机玉骨扇一落到她的手里,便发出铮铮清音,原本就雪白的银骨更是金光大盛,十分耀眼。千机玉的扇柄却流出柔和温润的紫色光芒,与金光缓和交融,最终又流入锋芒毕露的扇端。
素锦浅笑一声,手往扇上一抚,原本杀气四射,煞气萦绕的千机玉骨扇似乖巧的孩子般,收敛了周身腾腾杀气,在她的手心蹭了蹭。
方才被杀气压得跪下的叶漠离擦了擦额上冒出的汗,扶着地站了起来,对素锦道:“尊上归去数十万年,千机玉骨扇仍如此厉害,不愧是名列前茅的上古神兵。”
素锦嘴角勾起柔和的笑,把着扇子道:“千机玉骨扇,是我耗费些许心思才锻炼而成的,那些废铜烂铁,自然不能与千机玉骨扇相提并论。”
主人语气中带了天然的骄矜,扇子也很得意,忽闪忽闪闪了好几下,还得意展了展扇子。素锦松了手,小扇子得意地跑到叶漠离的额上蹦了蹦,引得他青筋直跳才罢休。
收好扇子后,叶漠离又问素锦托生在何处,是何身份。素锦一一告知,他神色倒有些复杂,说:“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尊上托生在魔族、翼族或人间,一直想法子去寻,可怎么也没找到。”
素锦拿扇子在手心拍拍,笑言:“我之身世,本就与众不同,人神也好,妖魔也罢,本就于我无甚影响。”
素锦的神色极淡然:“这天上地下,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再说,我还有中荒之地。”
叶漠离低头惭愧道:“是我狭隘了。”
说完复抬头问道:“尊上,你还要碎裂元神,造出诸多化身吗?”
素锦道:“这回也不必如此。我在洪荒旧神纪时碎裂元神,一则为应对浊孽,二则我是盘古之心所化,体质殊异,神魔妖鬼的修炼法子于我不通,在洪荒各族、亿万凡世中历经种种人生,品世间的悲欢离合,即是为了得到一颗心,得到天生缺失的七情六欲,也是为了修炼。”
她看向叶漠离:“于我而言,修心就是修炼,心境越圆满,修为愈高深。”
而后有些惆怅道:“我虽为天地所钟爱,可终归是窃运而生,宿命就是化归天地,而后回来,再归去,如此循环往复。”
叶漠离眸子染上了哀伤,素锦叹气:“或许,我降世的目的,就是为了制控浊孽。否则,作为盘古祖神的心,该随他开天辟地时一起,化育洪荒万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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