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见祈风,他原本以为只是自己的猜测,可是知道看见珠珠,他知道一切都不是巧合。
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无从知晓,也根本查探不到。但是有一件事,他很清楚,四年前的那场截杀,绝对不是珠珠能逃得过去的。
那样的血量,虽然他很早就知道珠珠能够待在白非墨身边可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但是他丝毫不认为,这个过人之处能帮助她逃离这个灾难。
就连他们五个,那时候也是身负重伤,玉树受伤最严重,要不是拼着一口气,只怕活不了。
再接着他们五个,寻找珠珠,都没能够找到。在他看来,那几乎是毁尸灭迹的铁证了。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可怕的猜想,当时他第一时间排除了。
这当然是他的疏忽,所以那时候看到珠珠居然还活着,他比谁都吃惊。虽然高兴,毕竟大难不死,这是比什么都要高兴的事情。但是他身为大夫,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意义,如果不是奇迹,就只能用弄鬼来形容了。
珠珠面目没多大变化,他还是一眼就认得出来。唯一变化的是,她的性情。他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居然会有这种事情,一个人有可能完全性情大变吗?从一个看起来善良可爱的人,变成一把没有感情的刀,亦或是一条没有理智的狗。
看起来就好像是中蛊,然而不像。中蛊之人,神志不清,行为异于常人,甚至行为举止都不能算作人。
她似乎又记得以前的一切。他们这五个人在老王爷的手下练过功夫,他自然很清楚,珠珠那几招也正是出自老王爷的手。她明明记得很多东西,但是又好像不认识他们。
失去记忆……
他那一瞬间,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与师父师祖到处当游医的日子。师祖说,这世界上有一种恶医,他们不以治病救人为乐,只顾着名医之名,自己手段高超就行。这些人,不顾道德,明明是一包药能好的病,他非要开膛破肚;有些大夫,非要治不治之症,就算没有重症,也要拖到那时候,方显得自己医术高超。
后面这话,虽然没有点名批评,但是躺赢特别清楚,说的就是他的小师叔,师祖的关门弟子,也是昭阳的师父。
他记得小师叔后来和师祖闹不和,被逐出师门。听到同门说,小师叔偷看禁书,被师祖发现,死不认错。师祖也常常叹息,小师叔这样的人,医术如此高超,不知道是福是祸。
他曾问过师父有关小师叔的事情。那时候师父看他很久,道,“我看你也不像是个坏胚子,我告诉你也无妨。”原来小师叔暗中偷学西南下蛊等秘术,让师祖很不高兴。于是小师叔就自离下山,把师祖气着了,说本门在没有他这个人。
虽然后来师祖因此还对躺赢和鬼头医开放了一部分蛊术来救人,但躺赢还是拒绝了。当然这是后话。
师祖死的时候,禁书本该和他一起火化,然而禁书却最终出现在炎融祝家的密室之中……
小师叔不仅是昭阳的师父,以前还用蛊术救了白非墨,而现在却是起死回生实验的参与人员……
珠珠四年前本该去死去,如今活着,还曾拜姓郭的老头为师,这个姓郭的老头也和小师叔认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得不让他震惊颤抖。仔细想来,一切都很明了。
哪怕小师叔逐出师门,可是禁书还是流落到他的手里,成为了和他一样的恶医手里的珍宝,不去救人,却拿来试验一个一个超出人意料的事情。
那禁书上面有什么,他不清楚。但是光是那密室里的死人堆,还有那些记录,他就已经多少能猜出来了。
起死回生。
这个他只是听说过的禁术,据说能让死人死而复生,其可怕程度不亚于平常的下蛊,让他不寒而栗。
所以他那时候,第一时间就想知道珠珠以前受过的伤,究竟有多严重,到底是轻伤所以活着,还是……重伤,却又死而复活?
说来可笑,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自嘲,什么时候,他也会怕这些东西?然而怕是没有用的,一方面是为了心中的信仰,一方面是因为白非墨的安全。所以他硬着头皮都要验证珠珠,究竟是人是鬼!
她声音沙哑,很显然喉咙曾经受过重创,所以当他撕开珠珠的衣领时,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巨大的创伤。
几乎是一整圈,有人能在这样的重伤下存货吗?他知道没有。
同时心里猛然响起一个声音,那是弥留的师祖最后的嘱咐,“什么起死回生!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不过是以蛊御人,傀儡把戏罢了!那也算是人吗?傀儡之人,必诛之!”
没有犹豫,他出手了。
哪怕惨败,哪怕惨死,他都会这么做。
他拼着一口气逃走了,没想到最后被高人所救。天不绝他,所以他又回来了。这就是他的使命,傀儡之人,必诛之!
白非墨只是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大惊小怪,也并没有说些什么。
皇上今天的气色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坏,白非墨不用看躺赢的诊断就知道了。
果然躺赢诊断完面色一冷,退了开来,沉默不语。这个举动让一旁本来还有希望的太医们瞬间脸色暗了下来,显然大家都很清楚这是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一样的毒。”躺赢侧过头,悄悄地对白非墨如此说道。
那不是?白非墨看向躺赢,他点了点头,心照不宣。
看来祝之秦的手脚看起来比她想象的要快一些。
“云南王,皇上请您过去。”
白非墨挑眉,皇帝醒了?
白非墨连忙上前,看到皇帝依旧躺在床上,神情十分疲惫,眼睛尽最大努力睁开,然而还只能是露出一条缝。
他伸手缓缓地挥了一下,白非墨看见一个小太监连忙带着人退下了。殿内只剩下白非墨和皇上。
他睁开了眼睛,看着她,久久地凝视着,不知道在看谁。最后他才出声道,“你恨我吗?”
白非墨没说话,不知道皇帝这句话是在对谁说的。
“我是如此地喜欢你,所有的孩子之中,我最喜欢你了……”
“别说了!”
“你知道了……是不是?”
他转过头,露出了笑容,看着帷幔上的图案。又缓缓转过来,看着白非墨的眼睛,“那么……她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唉……”这一声叹气,皇帝慈爱地看着白非墨,看着她和她那相像的容颜,目光微错,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次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我记得,她那时候也是一身男装,英气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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