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居正的印象中李成梁属于大器晚成,他依稀记得,那是嘉靖四十五年。辽东巡按御史李辅给他来信,提到了铁岭卫有一个贫困交加的军事奇才,言其“英毅骁健,有大将之才”。
李成梁四十岁来京袭职,如今四十六岁,短短的六年时间,他从一个小小的险山堡参将,累功迁升为辽东总兵。虽然与自己的赏识与提拔不无关系,可他的战功却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看到是李成梁的拜贴,张居正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来,他吩咐游七把人喊到书房里。
跪在张居正后院门口的,正是辽东总兵李成梁的长子李如松,他昨天夜里就已经进城。今天一早就带人来到纱帽胡同准备投贴,一打听,首辅大人已经上值去了,管家还挥手驱赶他们。
李如松从小和父亲在军武里摸爬滚打,早就把老子的话当成了军令。眼看着拜访的任务要黄,他当机立断,吩咐弟弟和家丁退下,自己却扑通一声跪在了门前。
跪了一天的李如松正饥渴难耐,膝盖生疼,突然吱呀一声,门打开了。早上驱赶他们的管家竟然要领他进府,李如松心里大喜。只看他衔手吹了个口哨,不一会旁边的胡同里一辆马车被赶了过来,一群人满心欢喜的进了张居正的府邸。
李如松的心情非常激动,又忐忑万分,这是他第一次来京城,还是拜访权倾天下的大明首辅。
进了书房后,李如松看到有一个和自己父亲年龄相仿,贵气逼人的长者,应该就是首辅大人。他刚跨进门槛就往地上一跪,快速膝行到张居正面前,纳头便拜:
“小人李如松,拜见相爷。”
说完,两手覆地,叩头不动。
张居正坐在椅子上,看这年轻人,举止得体,声音洪亮。笑了一声,就看他点了点头,道:
“不必多礼,起来吧”
李如松小心应道:“是,相爷。”
张居正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李如松坐,一边说道:
“你就是李成梁的儿子?”
李如松哪里敢坐,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腆着笑脸回道:
“谢相爷,相爷面前不敢就坐,小人是家里的长子,
家父听闻相爷高升,大喜之下,就要来京城祝贺,只是守土有责,
权宜之下才令小人快马加鞭前来尽点孝心。”
张居正接过下人上的茶盏,闻言眉头一皱,出言道:“他一个总兵,镇守好辽东就是对朝廷尽忠,哪里需要到我这里尽孝心。”
李如松听他语气不善,赶紧赔笑道:
对“相爷,家父知道您素来清正,黄白之物向来嗤之以鼻,所以特意亲自挑选了一些辽东土产,都是些人参,鹿茸。相爷劳累之余,补补身子。”
张居正一听都是些固本培元的特产,这才舒展了脸色,只听他沉声道:
“下不为例,差事办好才是正经。”
“是”
“近来,辽东的局势可有异常?”
李如松知道上次插汉儿的游骑窥视辽阳的事情,父亲已经上报朝廷。只是那时候内阁首辅还是高拱,所以他特意写了封信让自己带给首辅。想到这里,他赶紧掏出信封,呈到张居正面前,说道:
“启禀相爷,上次鞑子骚扰辽阳,起因是朵颜部和土蛮起了点摩擦。
现在已经处理好了,家父的奏疏应该已经到了兵部。这是家父给相爷的书信”
张居正听李如松这么说,估计问题已经处置妥当,也没有往心里去,又拿过信,拆开看了起来。
“门下走狗李成梁再拜,
前插汉游骑来袭,事由朵颜插汉儿贡马有隙而起
....后酋首董狐狸之侄董长秃避祸辽东...
使者来迎,长秃欲内附。
巡抚张学颜以为,贼性反复,不准。
门下亦觉,若允势招土蛮怨恨,乃督其归,又阴使布延知。
若布延杀长秃,两部必仇杀相斗,则大明坐收边利也。...”
看完信后,张居正对李成梁的处置颇为满意。他眼下正打算推行“考成法”全面整饬吏治,必须稳定九边。前几天戚继光夜里偷偷下了喜峰口,来给他道贺,他还当面叮嘱戚继光最近以防守为主,少派人出塞“捣巢”。否则边事频起,内外交困,对他颇为不利。
他点点头,当着李如松的面夸赞了李成梁几句。李如松大喜若望,忙替他父亲道谢。张居正又和李如松寒暄几句,就不动声色的端起了放在一旁的茶盏。
李如松的任务已经完成,看张居正要送客了,慌忙告辞。临出门又磕了个响头,出去之后,小心地把门带上。
看到李如松走后,张居正拿着信,陷入了沉思。明天就是发放俸禄的日子,这几天的风声鹤唳,他怎会不知。很多人都在等着官员闹事,看他笑话。岂不知他要的就是群情激奋,要的就是把事情闹大,不把这水搅浑了,他怎么好趁浑水摸鱼?
就在张居正想着心事的时候,后边交接礼物的游七却心惊胆战,也可以说满心欢喜。他正在安排下人把李如松带来的礼品入库。
只看下人们抱着着尺余长的圆盘,上面全是婴儿手臂粗的人参,而那圆盘金光闪烁,竟然全是金子打造的....
日落复出,东方鱼肚泛白,阳光渐渐染红朝霞。
朱翊钧用过早膳后伸了个懒腰,他昨天想博彩的事,到很晚才入睡。本来以为今天早起要遭罪,可没想到今天竟然睡了个懒觉,太监们可能没喊醒他。他一看天色暗叫不好,现在已经耽误了给李贵妃请安的时间,可他也没纠结,毕竟当年早自习迟到几分钟,他都能心安理得地吃个早饭在慢腾腾地去学校.....
吃完饭,他觉得这安还是要请啊,人小不尤天,马屁每天都要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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