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眉目弯弯,笑得极其妩媚,“第一个问题嘛,确实小;第二个问题,如意现在活得好好的,真的进了汉王府。”
锦书怒目,冷得极其瘆人,“为什么没死?你别说是一同长大的情意,舍不得她死……至于第一个,没对比怎知道小?你也没见过其他。”
皇后捂嘴笑着,“见过,见过,这些年什么没见过啊?勾栏听曲,饮酒作乐,他们吃醉了,我还负责扶他们小解呢。”
“……”锦书蹙眉,她笑得那么骚,但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心酸?
堂堂皇后!
但生意场上不好混,看敏先生那小气的样就知道,他舍不得多浪费一文钱啊。
“如意为什么没死?”皇后侧头,叹叹气,“真不是我心慈手软念着往日情分,是我十八掌打蒙了,等我慢慢地回过味来的时候,她已经进了汉王府。”
“本来觉得魏贵妃不会放过她的,毕竟她知道魏贵妃谋害我的事,死人才是最安全的,但我还真想错了她。”
锦书想了想,道:“她那个时候想要拉拢人心,告诉某些人,只要真心为她办事,为她所用,一定得到她的善待,所以,汉王和周王也是为她所用,如今到了宗人府,当个肥缺。”
皇后点头,“没错,到后来我不中用,她认为不需要费心对付我,至于如意死与不死,有什么相干呢?她犯不着再把手伸到汉王府去,弄死一个姬妾。”
“而我这些年顾着外头的事,出宫入宫唯恐暴露了身份,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汉王府是魏贵妃的人,我总不能为了复仇坏了自己的筹谋,我若不能隐忍,怎有今日?”
锦书想想也是,问道:“云清湖至今,多少年了?”
“前后算起来,也有二十三个年头了。”
也就是说,那害人的如意,在王府苟活了二十三年。
“你回宫之后,如意会死的,对吗?”
皇后笑容有些冷,“可能死,也可能不死。”
她回头望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是时候回宫了,陛下大概还不知道你们寻到血鹿,把我治好了,我要回宫给他一个惊喜。”
锦书都还没从她的往事里抽离出来,却见她像个没事人似地笑着。
心想,这是经历了多少绝望的事,才练就如此强大的心志啊。
怀孕被推下云清湖,导致堕胎失去了孩子。
没换来丈夫的一句怜悯,反而被打了十八巴掌,换做是她落锦书,只怕当场就拼命了。
“我明日入宫请安,你记得要跟我说,陛下看到你的第一眼是什么反应。”
皇后笑得甚是调皮,“一定,明日见。”
踏出门槛,她抬头望天,晴,甚好。
她痊愈了吗?没有,她的心一直没有好,往事如刀,刀刀割在她的心坎上。
外头的担子可以卸下给少渊了,那么她的仇也该报了。
御书房。
景昌帝霍然起身,眼珠子瞪得几乎要破眶而出,“你说什么?萧王府的马车送了皇后回宫?”
杜公公跪在地上,伶牙俐齿的他,也打起了结巴,“是……是,正在……正往御书房来。”
景昌帝盯着他,“皇后情况如何?”
杜公公深呼吸,“皇后坐在轿子里头,还掀开了帘子,奴才看到皇后娘娘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不错的。”
景昌帝的呼吸几乎被夺走,“什么?”
怎么可能?将死之人,落锦书竟真把她给治好了?
景昌帝抬头,眼底冷冽,“她来御书房做什么?御书房不是她来的地方。”
杜公公垂下头,想起帘子掀起的时候,皇后的眼神冷冽如刀,是他从未见过的冷与威。
对视一刻,他心底的恐惧像藤蔓一般伸出,把他的心脏牢牢地裹住。
“这御书房,贵妃能来,本宫也能来。”
不知何时,皇后已经立于殿门,一身净色的衣裳,黑色斗篷,简单的发髻,珠玉簪子。
瘦小的脸颊,眉目弯起,笑意凝在唇角,唇角也弯着。
她笑,但不知道为何总让人觉得浑身冰冷不已。
景昌帝望着她,无端生了愤怒,她可以活着,但是像以往那般病恹恹便好。
落锦书,欺君之罪!
皇后脚步跨过门槛,耿嬷嬷与晴姑姑则在外头垂立。
她先站在了杜公公的面前,微笑道:“公公,你先出去,本宫与陛下有些话要说。”
杜公公不敢出去,等着陛下的吩咐。
景昌帝怒声说:“皇后,朕没宣你,你不得进来。”
皇后笑着,黑色瞳仁泛着亮光,“陛下不想知道是谁为臣妾寻得血鹿吗?”
景昌帝望着她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只怪物,“朕不想知道,你与落锦书都犯下了欺君之罪,你本没有病。”
皇后落落大方,“如果臣妾没病,整个太医院都可以废了。”
她的病,在太医院手底下治了多年,每一任院判和所有太医都去给她诊过脉。
魏贵妃想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死。
景昌帝下巴紧绷,扬手叫杜太监退下。
殿门关闭。
外头鸦雀无声。
殿中景昌帝的呼吸声急促,粗浅,感受到了一种被欺骗的羞辱。
太医院不可能撒谎,皇后有可能。
但是,皇后这些年久居深宫,与外头断了联系,她宫里头的人大部分都是贵妃或者他安插去的。
她没有能力弄虚作假。
那么,当真是萧王府的人寻得了血鹿?
不可能,他派人出去打听过,鹿茸鹿血都是大补之物,却不可能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什么雪山血鹿,也不存在,至少无人见过。
萧王府说派人出去找,也不过是短短十数日,如此罕见的血鹿是这么短日子便可寻到的?
萧王府惯会弄虚作假,这里头有猫腻。
“陛下纵然心里头不高兴,表面也要装出高兴的样子来嘛。”
皇后笑意盈盈,缓步上前,“毕竟,帝后一心方能安满朝文武的心。”
是的,她再如何,也是当今皇后,他们有夫妻名分。
外头的人纵然只知道魏贵妃,不知道皇后,但她确实是大红轿子抬进门的正室,正儿八经的当今国母。
纵然她娘家式微,家道中落,但只要没有犯下大错,就不能被废。
废后,动摇的是皇帝自己的根基,他敢吗?
这就是皇后大摇大摆进来的底气。
当然,她底气不止这一点。
她被送到萧王府去治病,是太上皇亲自下的旨意。
景昌帝眸光隐晦,语气里情绪复杂,“皇后真是让朕另眼相看。”
他许久,许久不曾见过她脸上有这般精神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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