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情形,要是从前的袁滢雪,早吓得两眼含泪,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可现在,她像是看不到老太太阴冷残酷的眼神一样,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眸光含笑,平和淡定。
一屋子人,都觉得奇了,这袁滢雪是傻了不成?
袁喜梅先忍不住了:“四妹妹,你不在素心园里好好呆着,来老太太这里做什么?”
袁滢雪看着袁喜梅,袁家的几位小姐,大都随了袁家人的长相,即使不像袁春芳这样集合了袁老爹和庞老太的所有优点,长得漂漂亮亮的,也是像袁喜桃那样,至少还是个清秀佳人。
偏偏这袁喜梅,是结合了袁大老爷和大太太朱氏的缺点长大,她身体偏瘦长得比一般女子要高很多,脸颊瘦长,皮肤天生就有些黑,因此总是抹着脂粉,嘴唇唇形也不好看,就会修饰。
也或许知道自己肤色和唇形不好看,每每装扮起来,总是在这两处花心思,然后很多人一眼瞧见袁喜梅的时候,先就看见她雪白的脸,还有嫣红的嘴,然后才看到她的眉眼。
袁喜梅长得实在是很普通。
似乎也是知道自己一般般,便总是站在袁春芳和袁喜莲的身后,寡言少语,不大说话。
但是每次遇到袁滢雪,她仿佛就突然有了自信,挑剔她穿的衣裳过时了,戴的首饰不上台面,说的话没教养。
以前的袁滢雪会低着头,不敢说话。
今天的袁滢雪,袁喜梅也是震惊极了,她竟然跟秦家的管事妈妈那么熟络的说着话,然后还给对方留了那么好的一个印象,她回去了,肯定会跟秦老夫人夸她的吧。
袁喜梅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便忍不住问她。
袁滢雪惊讶地眨巴着眼睛,似是不明白:“二姐姐,现在是向老太太请安的时辰,妹妹我怎么能不来呢?”
袁喜梅张了嘴,又不知道说什么,便哼了一声,委屈地看向了老太太。
庞老太太,袁家说一不二的人物,她五十三的人了,一张富态起来的圆圆脸上,只有眼角四周有着脂粉抹不平的皱纹,数年以来养尊处优,也养出了一番老太君的气度。
但是她骨子里的刻薄,和寡情寡义的本性,是消灭不了的。
她一双眼睛冷冰冰的看着她,像是一头豺狼,看着一只不听话的小绵羊,她在想着如何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
“咱们大户人家的姑娘,最忌讳的就是在人前,没点儿眉眼高低的多嘴多舌,你可知错?”她看见这张脸,就想起了张氏。
丧门星,耽误了她的好前程,如果没有她母亲张氏和她的存在,她二儿媳妇薛氏早接了她去京城享福了。
张氏死了就算了,可这丫头还活着,其中因为有些缘故,这丫头的身份没定下来,她儿子连个诰命都没敢给她请封。
都是她,耽误了她的荣华富贵!
袁滢雪对庞老太的眼神真是熟悉极了,庞老太太的一双眼,如果能杀人,她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前世,她哭着的问庞老太太,一样都是父亲的女儿,她母亲也不是什么丧门星,她是袁有仁明媒正娶的妻子,为什么这样侮辱她们。
庞老太太说:“都是你们母女挡了我儿子的前途,要不是有你们,我儿子早就在他岳父薛大人的提携下飞黄腾达了,有你们这样的污点,薛家的人才不肯出力。”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理由,她哭诉着:“祖母,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并非是我母亲插足父亲和继母,而是父亲和我母亲成亲在先,一年后父亲进京考试,才和继母相遇。我母亲贤良淑德从不曾说过父亲一句不是,我也自问,从小就听老太太的话,安守本分的长大,为什么还要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害我?”
庞老太太高高在上地端坐着,看着跪在她眼前悲痛哭泣的她,说:“此一时彼一时,人都是往高处走的,原本你母亲要是低下头,答应退居一步,做一个妾,我袁家一个姨娘的身份还是可以给她的。可谁让你母亲不知好歹,宁肯死,也不愿意。你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也别怨我们,要怨,就怨你娘去吧。”
袁家只是河西村的一家穷门小户,高攀娶了母亲,有了张家的家财,做了踏板父亲才能继续他的学业,才能去京城科考。
没想到,殿试第三名探花郎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就与薛蓉有个苟且。
她们的存在就碍事了,就要被一脚踢开,还要心甘情愿,不能有任何的不满,否则就是不识抬举。
天底下哪里这样的道理!
“你们,无耻,卑鄙。”那时候她已经心如死灰,便再没有顾忌:“你们这些白眼狼,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你们都不得好死!”
庞老太太气的差点昏过去,多少年都没人敢这样骂道她脸上了。她不禁破口大骂起来,久违的泼妇话语,倾泻而出,什么样的污言秽语都冲出了口。
往事不堪回首,此刻的袁滢雪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低到尘埃里,祈求他们一点怜悯的可怜虫了。
她站了起来,无辜地看着庞老太太:“祖母,是滢雪对秦家人说的那些话,都说错话了吗?”
当然是错了,袁春芳从刚才就忍着了。
这泰昌县,她是出了名的冷美人,等闲人等她全都不放在眼里。她所出现的场合,一般人等的闺秀,都是自发自觉屏气凝神,退避三舍。
这泰昌县能与她比肩的,只有秦如华。
但是秦如华与她大不相同,秦如华虽然出身比她还要高贵,但是她本人丝毫没有盛气凌人的样子。
她为人世故,处事圆滑,几乎所有的闺秀都与她交好,没有一个不佩服的,甚至袁喜莲这个妒忌成性的人都对她心服口服。
秦如华她怎么就怎么不得了呢,在闺中压她一头也就罢了,更可恨的是,她比秦如华还小一岁,秦如华已经嫁进簪缨世族之家,做了汝阳大公主的孙媳妇,可她的终身大事,连个影儿都没有。
想着,袁春芳砰的一下,搁下手里拿着的茶盅,漂亮的眼睛冷冷看着她:“话没错,但那是我母亲才能说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了?且你一个小辈儿,当着外人的面,在敢在这慈安堂里咋咋呼呼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你没规矩,老太太罚你,难道还错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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