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急得又要下跪,请求温体仁拿个主意。
温体仁内心之中,是不愿沾染这件事的。但是周延儒主动来投靠,还不惜放下颜面下跪,他若不管不顾,那就太绝情了,以后说不定就没有官员投靠自己。
所以他思索之后,询问周延儒道:
“光禄寺到底有没有弊案?”
“你在上任以来,有没有贪污钱粮?”
周延儒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道:
“弊案嘛,应该是有的。”
“朝廷哪个衙门,能说没有弊案。”
“至于钱粮上面,我虽然捞了一点,却只是惯例而已。”
“陛下总不能因为这,就要问我的罪!”
说到这里,周延儒心中颇感委屈。因为他自觉没有做错,所做的事情都是按照惯例。
没料到皇帝的反应这么大,竟然要彻查整个光禄寺。
一旦查出来问题,他这个临时署理寺务的左少卿,必然要担责任——
可以说这个时候,他丝毫没有署理寺务的欣喜,反而觉得原任光禄寺卿费兆元死得不是时候,给自己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但是不管如何,在新任光禄寺卿范景文就任前,光禄寺的主官都是他。无论查出来什么问题,他都要担责任。
甚至,原本应该由费兆元承担的责任,因为死者为大,也要由他担着。
可以说他这个左少卿,现在就是顶雷。
温体仁也明白这件事,所以他更不想掺和。皇帝都已经让锦衣卫出手、还让报纸报导了,不可能雷声大雨点小,轻轻放过光禄寺。
周延儒这个临时署理光禄寺事务的人,必然承担责任。
所以他安慰了一下周延儒,一边想着自己在这件事中能够得到什么,一边向周延儒道:
“我会在陛下面前为你辩解,但是你自己也要拿出态度来。”
“什么是惯例?惯例就是旧制、就是旧的礼乐。和陛下的重制礼乐,可谓完全不符。”
“所以惯例这个说法,以后你不要再提。”
“要按陛下定的新制度,执行新的礼乐。”
说着,温体仁想起一句话,指点周延儒道:
“阮大铖被捕的时候,报纸上写的‘崇祯以后还不收手’,你现在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吧?”
“之前的事情不说,崇祯元年以后得账目,一定要清清楚楚。”
“你的家财多少,今年上任后又收了多少钱粮,都要申报上去。”
“并且要下令整个光禄寺的官员,都去申报家产。”
周延儒听到这些,却是大吃一惊。因为这种做法,是让他站在很多官员的对立面。
官员财产申报这件事,皇帝去年就提过,在处理阮大铖时,报纸上又提了一遍。但是除了杨景辰、吕图南等依附皇帝的臣子外,根本就没有多少官员响应。更别说让整个衙门的官员,都执行这个制度。
他敢说,只要自己敢做这件事,自己就会成为许多官员的眼中钉。他们会恨死自己,恨死财产申报这件事——
他要去做这个,就是和全天下的贪污腐败官员作对。
而以大明的现状,这类官员不说是十成十,至少也占八九成。
所以,周延儒犹犹豫豫,向温体仁道:
“温公,真要这样做吗?”
“难道温公就不怕?”
温体仁摇手说道:
“温某一片忠心,能有什么怕的?”
“就是周少卿不愿,我在时机成熟后,也会向陛下提议这件事——”
“在所有礼部系衙门,推行财产申报!”
口中冠冕堂皇,但是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他却没有说出来。
周延儒心中腹诽,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主动推行财产申报、把非法收入上交,确实有可能获得皇帝谅解,保住现在的职位。
毕竟他曾经听说,王体乾和魏忠贤那么深厚的关系,都因为上交家产,获得皇帝留用。现在仍旧是司礼监掌印,内廷太监第一人。
温体仁的办法虽然有些坑他,却的确是条出路。
所以周延儒只能谢过温体仁,并再三请求,一定不要忘了帮他在皇帝面前分辨。
温体仁答应得很痛快,但是在送走周延儒后,却一点都没动笔,丝毫没有上疏为周延儒辩解的意思——
在皇帝出气之前,他是不可能主动撞上去。
此时,京城许多士民,都因为《光禄寺请求停办琼华宴》这篇文章,对光禄寺大发议论。
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光禄寺这么有钱的衙门,竟然因为办了几次宴席,就要哭穷诉苦。更有人念着报纸上刊登的宴席菜肴,感觉大开眼界:
“皇太后圣旦节、皇后令旦节:上卓按酒四般,菜四色,点心一楪,寿面一碗,酒三钟。中合卓同,寿面二碗,酒六钟。”
“殿试酒饭:每卓茶食五楪,果子五楪,按酒五般,点心一楪,汤二品,饭一分,菜四色,酒五钟。进士每名馒头二个、汤一碗。”
“经筵酒饭:每卓细茶食四楪,馓子一楪,果子五楪,按酒五般,点心一楪,攒菜一楪,汤三品,菜四色,饭一分,酒六钟……”
“这皇帝和大臣吃的,也没多少好东西啊!”
“我看太后和皇后过寿的宴席,还没有一些老太君丰盛呢!”
“怎么光禄寺只是办了几次宴,就开始向圣上哭穷了?”
“十几万石的粮食,难道还办不了几次宴?”
对文章中列出的数据,一时议论纷纷。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皇帝种地都要用金锄头,宴席上的菜肴,也必然是龙肝凤髓。
没想到和他们想象的全不同,太后和皇后过寿,也不过吃寿面而已。
进士参加殿试,也就两个馒头一碗汤。
可以说,这个菜单打破了很多人的想象,让他们认识到皇帝的宴席也没那么神秘,和寻常人家的宴席,没有多大区别。(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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