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一良因为年前针对韩爌的礼金案,在京城一战成名。人人都视为铁面御史,连自己座师的家人都不放过。
他在这次京察中,也是具体的执行人之一。
主要负责考察的,是和“廉”对应的“贪”这一方面。
按照皇帝的要求,老疾贪酷之人,都能一票否决。
其中的年老致仕,是科道官员平时就有的责任。
按照皇帝之前重申的致仕年龄,凡是年过六十、没有被皇帝特旨留任的,一律都要刷下去。
科道官员平时就需要关注官员的年龄,弹劾不致仕的年老官员恋栈权位。
所以年老官员,大多会主动致仕,不至于被科道官员弹劾、或者在京察时背个不光彩的罪名下去。
有疾的也大多会主动致仕,回家休息几年——
他们也不想在京察中被刷下去,以后再没有起复机会。
需要以“有疾”名义刷下去的,是平时养病时间太多、却又恋栈不去的人。
之前万历年间一些在京察中罢官的人被起复,给了一些人侥幸心理。
这次就是要重立威严,让那些年老有疾的官员,以后主动辞职。
可以说,老疾贪酷的标准比较确定,首先刷下去的也是这些人。
罢软无为、素行不谨、浮躁浅露、才力不及这四类,标准就不太确定了。
所以皇帝提出了“礼义廉耻”这四维,并且把最后一项的“耻”,定为自我批评和批评他人。
每个人都要自我评价,作为京察时的参考。
同时还要列出三个敬佩或不耻的官员,以及他们的事迹。
被赞扬多的有可能升官,被批评多的,则要另外受审。
此时韩一良正在审查的,就是一位被批评很多的官员,翰林院检讨李若琳。
韩一良看着李若琳的材料,询问道:
“李检讨在礼义廉耻这四维评价中,对自己的评判都是优良。”
“但是其他翰林院的官员,却对此有不同意见。”
“本官奉命查问,望李检讨如实作答。”
李若琳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传唤到反贪署,强自镇定地道:
“韩御史尽管查问。”
“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
韩一良“哦”了一声,没有任何评价。
而是向李若琳提醒道:
“李检讨曾经兼任起居舍人,而且籍贯顺天府上林苑监,属于内廷人士。”
“所以这次审问,由锦衣卫监督。”
“李检讨可有意见?”
李若琳当然不敢有意见,在他签字确认后,审问正式开始。
韩一良询问道:
“在官员批评之中,李检讨多次被人提到,在上林苑监蕃育署建魏忠贤生祠?”
“此事是否属实?”
李若琳没有否认,向韩一良回应道:
“蕃育署生祠之事,是上林苑监丞张永祚主持。”
“之前审判逆案,此事早有定论。”
“本官被定在第六等,被罢去起居舍人兼职,削掉散官留任。”
“韩御史应该在本官履历上看到过,难道对韩学士的评判,还有不同意见?”
审判逆案这件事,是由韩爌主持的。
之前韩一良掀起的礼金案,就是告发韩爌亲友收受礼金,为一些阉党人员脱罪。
这导致韩爌在朝野名望大失,被皇帝要求重新确定名单。
如今李若琳提起这件事,明显是在挑拨,让人认为韩一良对韩爌继续主持逆案审判不满。
韩一良对此皱了皱眉,对李若琳的挑拨很是不满。
但是他也没有纠缠这件事,紧盯着李若琳询问道:
“上林苑监生祠的主犯是谁,自有韩学士等人评判。”
“本官传唤你的原因,是因为有不止一个人提到,你在建祠时中饱私囊、趁机大肆敛财。”
“而且对朝廷要求的捐献陵工赎罪,也没有完全遵循。”
“此事你有何话说?有什么言语辩解?”
说着,他把一连串的批评文书,还有调查总署对相关情况的调查,向李若琳出示了出来。
要求他对里面的贪赃行为,做出相应解释。
李若琳见到这些文书,脸色顿时有些垮了。
因为他完全能猜到,这些批评文书是何人所写——
毕竟他平时得罪过不少人,有些人也搜集了他的黑材料。
趁着这次京察时能批评他们,那些人还不把他往死里写?
以前那些欺上不瞒下的事情,这次全都被暴露出来。
他的文字和口才再好,对这种事情也辩解不过来。
所以他接下来大喊着“我要见陛下”,再没有任何言语——
希望皇帝看在他的籍贯属于内廷的份上,得到宽恕机会。
韩一良对这种负隅顽抗的官员见得多了,对此丝毫没有动容。
和锦衣卫监督人员一起签了字后,就把李若琳押了下去。
接下来还有很多官员要审查,有很多人都犯了和李若琳一样的罪——
在给魏忠贤建祠时中饱私囊,趁机聚敛钱财。
他们以为魏忠贤倒了皇帝不会再追究,却不料这次京察,很多人被检举出来。
地方上也有类似的,那就是山西巡抚李养冲。在吴尚默检举之后,皇帝清洗了整个山西官吏。
他们之所以倒霉,自然和东林党的推动分不开。
因为皇帝对阉党从犯的降职甚至留职使用,很多东林党人还有不满。
所以这次京察时提出的批评,就被这些人利用,大肆检举阉党残留人员的罪孽。
阉党残留人员之前依附魏忠贤,大多在品行上是有缺点的。以至于很多之前被留任的人,这次被刷了下去。
为了防止这股风潮蔓延,朱由检不得不下达命令,按照“三人行必有我师”的古训,规定每个人只能赞扬和批评三个人,其中还要包括上级、平级和下级,对批评做出限制——
避免有些官员把批评文书当成检举文书,捕风作影地检举一大批官员。(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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