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进了车子,跪在一堆箱子上,我用力拉上了窗户。拉好窗户,脚丫子在箱子上蹭了一下,好疼啊!
低头看了一下,这是刚刚被抓住鞋子的脚,脚脖子上有两条黑黑的手指头样子的印子。印子中间,很细很细的一条,可能是指甲划破的口子,只有一点点血流出来。没有带手绢,我就用身上穿的T恤边擦了擦,擦的时候有一点疼,但是我能忍住。
车子里很热,可外面还有丧尸在拍门,在拍车头,车顶上那个丧尸还没有爬上去,牠的脚在不停地踢着车的后门。又出汗了,胳膊上被汗一腌也有点痛,我抬胳膊看了看,只是破皮了的右胳膊里面,本来只有白色翅起皮的小伤口,变成很深很深的红色了。真的想哭,但是我不敢出声。也真的好渴好饿,但是我没有吃的东西也没带水。
靠着纸箱子我扭头向车头看,也许司机叔叔会有水杯留在车上。啊!前面一个纸箱子上贴的快递单是什么?爬起来,爬到箱子前仔细看。是冻干水果蔬菜包。这个妈妈平时不让吃,说小孩吃了会上火。爸爸说,想吃水果爸爸会买新鲜的,干嘛非要吃干的?可学校里的大姐姐吃得可香了,她给了我一个草莓和一根秋葵,挺好吃的。
我刚想起来,这是快递车啊,里面一定有吃的喝的。一下子我就觉得有了点力气,挨个去看对面的纸箱子。有小饼干,有易拉罐的桔子汽水,有各种薯片,有各种糖果,有打开就可以吃的麻辣鸭翅鸡腿,还有牛肉干,总之这些东西都是妈妈平时不让吃,或者不让多吃的东西。靠近车门的箱子堆里还有一箱已经开始烂了,味道非常不好闻的水果。
我先拿了麻辣鸭翅鸡腿,还有牛肉干。又把上面的箱子搬开,拿出了桔子汽水。用雕花刀开箱子的时候,想起了开窗户用的毛衣钩针,又满地找了一会儿,找到了我才放心地把钩针放回口袋,安心地坐下开箱子吃东西。
喝了一罐汽水,一小包牛肉干,麻辣鸭翅鸡腿还没来得及吃,我就累得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没有丧尸在拍门、拍车头了,车后门也没有丧尸为爬车顶踢门了。我拉开一咪咪车窗,外面真的没有丧尸了,可是我又饿了。拿起牛肉干,闻了闻,不想吃。拿起麻辣鸭翅鸡腿,还是不想吃。可我是真的饿了。
坐在车里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好像那个楼里的屋子里有吃的,那个屋子里的味道现在想起来,就流口水了。我为什么知道那里有吃的呢?不管它,先去看看,到底有什么好吃的在那里。
推,推,推。推了半天,窗户上的小卡子快被掰断了,窗户才推开。我爬出车窗,跳到旁边车子的车头上,再蹬蹬几步跳到地上。眼前,一只粘扣小旅游鞋躺在地上,上面的小花被揪了下来,这鞋和我脚上的鞋子一样。坐在地上,我用了好大劲儿,穿好鞋子,跺跺脚,便向着记忆中的那座高楼跑去。
越跑,味道离得越近。是吃的!旁边这座六层的楼里只有一个,后面高高的大楼里却藏了很多。
继续哒哒跑着,黑乎乎的小街里,可以看到有很多人影,像过来的路上那些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一样,鞋子擦着地晃来晃去。快跑到大楼门了,一个人影突然鞋子不擦地面了,很快地走过来。牠的眼睛凸起,脸上粘着血,手里拿着一只带着手的胳膊。牠一边咬着胳膊上的肉,一边伸头仔细的看了看我。
这是丧尸!我吓得自己绊自己一下,差点摔到地上。更加用力飞快地往大楼跑。但是那个吃胳膊的丧尸没有追我。还有,还有,牠手里的胳膊挺好闻的,可是我又不能吃牠咬得破破烂烂,满是口水的胳膊,只好上楼去找记忆里好吃的味道去了。
爬啊爬,终于爬到了十楼,站在那间屋门口,闻着屋里传出来的好吃的味道,我咽了下口水,推推门,门关得很死。“砰砰砰砰”,我只好使劲儿的、不停地拍门。
高个男人今天莫名有点烦躁,吃了饭就自己拉着这间屋真正的女主人苏文静进了大卧室。这会儿终于折腾够了,刚刚想借着疲倦睡下。听到门口的砸门声,那种烦躁又腾的一下冒了出来。一脚将女人踢下了床:
“去看看,怎么回事。”
苏文静的整个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剧烈的撞击使她的手肘关节、膝关节处迅速红肿了一片。
自末世第一天起,丈夫被闯门的邻居抓伤,为了妻儿的安全,他走出了屋门后再没回来。而她,在被这几个人发现了躲在屋里的母子二人后,就陷入了这比噩梦还恐怖,比爬满蛆虫的粪坑还恶心的世界。但是她还有年幼的儿子,为了儿子,她只能吞下所有屈辱,忍耐所有凌虐,只要儿子能活下来,她可以忍一切的一切。忍着关节的疼痛,她爬起来,囫囵套上衣服,摸到门前。
“砰砰砰砰”,外面的人依然在耐心地拍着房门。从门镜向外看,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突然,苏文静的眼睛与门外一双眼睛“接驳”上了。那眼睛是——
“小峰!你为什么在外面?外面这么危险,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苏文静急死了,她伸手就要去开门。
“妈妈,我在这里,我没出去。我渴了,有水可以喝吗。”
一道好听的男童音,让苏文静一下清醒过来。回头看去,儿子正扒着北阳台门,只敢拉开一点缝隙地看着她。这些日子儿子一直懂事安静的待着,实在是饿渴的忍不住了,才躲着那些人向妈妈请求。苏文静心里一痛,她的儿子多么听话懂事,现在连吃饱的要求都经常满足不了,晚上只能自己缩在阳台上,尽量不引起那些畜生的注意,招来随时的踢打。
离开大门,脚步极轻地迅速地到了厨房,拿了半瓶那些人喝剩扔在桌上的矿泉水,和一罐椰汁塞给儿子。儿子刚刚把水藏在被子里,卧室的门就被重重的打开了。
“到底谁啊?闹个没完了。你TM的看个门就看这么半天。”
高个男人赤裸着,拿着一把小手电,照到女人正站在北阳台门口,那个小崽子正爬在地铺被子上,一脸惊恐地看向他。皱了皱眉头,高个男人刚要张口骂人,门外又“砰砰砰砰”地拍了起来。
高个男人暂时放过了女人和她的儿子,沉着脸走到门前。他没有直接去看门镜,而是先用手电照了一下,自己从门镜侧面向外看了一眼。位置太偏,手电光通过门镜,照出去也什么都看不到。但外面又似乎有些月光,通过楼道窗户照到了门外。他便将眼睛凑到门镜上,向外看去。
“我,回,来,了。”
外面终于有了声音。听着应该是一个幼小的孩子。可是,这声音——
苏文静只觉得外面小孩的声音干涩、暗哑、磨着耳膜的难受。但高个男人却像是魔怔了一样,他怔怔地从门镜中,盯着门口站立的小女孩,手慢慢往下移,放在门把手上。“咔嗒”,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在已经可以说除了她家没有了人迹的空楼中,更显得格外的清脆。锁开了,开门只需要再轻轻一扭。
心脏突然狂跳的苏文静,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凭本能地扑向高个男人,借助自己身体的冲击力将他扑倒在地上。倒地的二人摔在一起,高个男人眼中有了一丝清明。苏文静刚要张口小声的解释,高个男人一只手就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从身上扯下,让她的头撞在地上,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咚”的声音。随即爬起来骑在她身上,另一只巴掌就连续几下扇在了她的脸上、头上。在被打晕前,为了儿子,她还是坚持着说了句:
“不能,开门。那个孩子,声音,不对。”
无知的昏迷也许是这末世里最幸福的事了。苏文静醒来时躺在地上,对于这样的事情,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身上头上的疼痛,已经成为她的“家常便饭”。但是身边这个满眼担心的小男孩,让她一下惊坐起来。一把抱住孩子,四下张望。这是自己的卧室,尽管后来成为那些男人的——
但是儿子不许进来,是他们定的,可现在——
一定要在他们看到前,把儿子抱回阳台去。
可是儿子比她快,小手一下捂住了她的嘴,小嘴巴抵着她的耳朵,声音极低地对她说:
“那个小妹妹回来了。那个超哥打了妈妈后又去门口看了。后来,他就开了门。开门时睡在我屋里和爷爷奶奶屋里的那几个人也出来了。超哥抡着他老用的那把铲子,把小相公的脖子一下就砍破了,血呼呼的冒。剩下三个人就拿着屋里的东西打那个超哥。正打着夏老二就突然不打了,他到门边抱起小妹妹,和超哥一起打那两个人。
最后超哥满身血的也把人都打趴下了,包括夏老二。他把小妹妹放到沙发上,自己一个一个地把人拖到我屋里。他也拖妈妈你了,和小相公一起拖的。只是快到门口时,他扔了妈妈,先拖小相公进屋了。我看不清,但我听到他在把刚拖进去的人又一个一个往里挪。
后来他又出来拉着妈妈的手往屋里拖,拖到妈妈的卧室门口时,我看见他摇摇晃晃的差点摔在地上。最后他使劲的把妈妈抱起来,要进我屋里去。我就从阳台跑过来,使劲撞了一下超哥,他就抱着妈妈一起摔进了这屋。他爬啊爬,爬了好久才爬起来。那个小妹妹瞪着我,我不敢看她,看她就头晕。我跑到爷爷奶奶的屋里,关上了门。等了好一会儿,外面没有声音了。我从门缝里看,厅里没人了,小妹妹也没在厅里了,我的屋门也关上了。我就轻轻跑回来,屋里只有妈妈,我就把门关上了。”
母子俩将自己关在卧室里整整两天,好在屋里堆有大量的食水,又把屋里的大沙发推到门边顶着,两人终于过上了两天“正常人”的生活。
两天后,乐宝站在卧室门口,又“砰砰砰砰”地开始敲门。
屋里有好吃的东西的味道。尽管只吃了脖子、胳膊和肩膀的肉,但真吃得很饱了。剩下的都被我咬完后,又一个一个爬起来的丧尸一起吃了。为什么只吃脖子、胳膊和肩膀呢?噢,那个在楼下冲我张嘴“嗬嗬”叫的丧尸是谁啊?牠就是被吃了脖子、胳膊和肩膀的。想不起来了,可屋里的好吃东西的味道还在。
大门口有“嗬嗬”的叫声,这是楼里不知从哪层爬了这么久,才摸过来的几个丧尸。真讨厌,屋里的好吃的,都是我的,不能被外面的抢走。带着屋里这几个被我咬成的丧尸,一起去轰开外面的几个丧尸。可是大家刚刚走到大楼道,刚刚和外面上楼来的丧尸碰到,后面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紧接着就是“咔啦咔啦”的锁门声。
门后,苏文静满脸虚汗地靠在门上,一点一点软下身体,跌坐在地上。
这孩子已经变成丧尸,开始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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