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哟!”
“加把劲!”
“别他娘的偷懒!”
临海的原野之上,海风呼啸,阵阵喝喊声不绝,空中鸟瞰,就见到数不清的人群,分散在各处忙碌着。
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很少聚集有这么多的人。
而在杂乱的人潮中,一支支手持红缨枪,身披甲胄的队伍,如同雕塑般挺立着,那些汉子眼神坚毅,皮肤黝黑,站在各处震慑着,忙碌的人群,无不都默契地遵循一个规矩,队列二十步范围不可靠近!
“总戎,这样真可以吗?”
在一处高地上,披甲挎刀的王之仁,环视眼前忙碌的场景,皱眉看向卢象升,“陛下颁布的旨意,是命天雄军募选之后便北上移驻至秦皇岛,负责兴建海上要衢,不过天雄军的操练也不能落下啊!”
“天雄军募选的两万新卒,被总戎分派至秦皇岛各处,负责兴建港口,修建驰道,营建军营,筹建工坊……唯独没有展开操练,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明明上述这些事宜,可在永平府治下收容流民负责,总戎却让我天雄军的儿郎去做,即便秦皇岛要衢建成了,但是天雄军如何能上战场啊!!”
讲到这里的王之仁,心底的躁意更多了。
从广平、大名、顺德等府县募选到足额的新卒,将天子赐名的天雄军编练起来,卢象升便亲率天雄军北上,以最快的速度赶至秦皇岛一带驻扎。
此事在北直隶下辖诸府州县产生的影响不小,奈何朝中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致此事在传至京城时,根本就没有掀起任何涟漪。
而卢象升所领天雄军,在抵达秦皇岛一带后,卢象升接下来决定干的事情,却让王之仁等一众将校生疑了。
天雄军下辖各部皆没有展开操练,反倒被卢象升给分散到各处,去负责兴建港口、驰道、军营、工坊等。
军队没有操练,那还是军队吗?
军规军纪如何严明?
军中战力如何形成?
特别是新募兵卒编练的军队,如若没有操练来历练的话,那别说是上战场了,即便是扼守一处都可能涣散。
“没有操练,真就是本末倒置吗?”
卢象升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九如,那些分散在各处负责警戒的勇壮,你觉得他们与最初时有什么变化?”
嗯?
听卢象升讲到这里,王之仁顺着卢象升所看望去,就见嘈杂的人潮之中,那些手持红缨枪,身披甲胄的勇壮一个个挺拔而立,纵使是站了很久,双腿早已酸胀不已,可他们依旧在坚持着,甚至没有一人在队列中动弹。
“能站得住了。”
王之仁道:“末将记得他们最初,别说是站在原地小半天,不到一个时辰,不是有乱动的,就是有小解的,根本就没眼去看。”
“没错。”
卢象升笑着点点头道:“不过到现在,这些负责警戒的勇壮,让他们站足半天,这期间却没有过去那些事了。”
“难道这不是在操练吗?”
“要知道能选为负责警戒的勇壮,那绝对是天雄军中体格最壮硕的,他们是本官选定的天雄军骨干。”
“一支军队想要形成战力,必须要做到令行禁止才行,这样真拉上战场,才不至于说乱糟糟的,唯有将这一点做好,不管面临怎样的凶险,都能展开对应的阵型,去跟来犯之敌硬撼!”
这是操练?
王之仁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卢象升。
显然这样的情况,是他此前没有想到的。
“九如你仔细想想。”
卢象升继续道:“在最初他们没有能坚持下来,本官罚他们不能吃晚饭,让他们在营地里罚站,他们一个个是怎样的表现?”
“愤怒!”
王之仁仔细回忆下,表情严肃道:“被那么多的人围聚着指点议论,这些儿郎要不是有带队的人压着,只怕他们一个个早就闹事了。”
“没错。”
卢象升顺着话茬说道:“但是现在呢?他们一个个是不是有点兵的味道了?不会再受外界的因素影响,一个个坚守在各自的位置上。”
王之仁点点头。
“再说分散在各处的那些勇壮。”卢象升伸手指向前方,“虽说他们干着最累的差事,可他们一个个可有怨气?”
“没有。”
这点,王之仁回答得很干脆。
涉及这一方面,王之仁敢说没有人会生怨的,毕竟天雄军干的差事虽累,但是每天管三餐,顿顿能吃饱,盐给足,甚至累了还能休息,这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办到的。
“那九如再想想。”
卢象升继续道:“最初我天雄军进驻秦皇岛时,将各部分散到各处劳作,那是一个怎样的场面?”
“乱。”
王之仁回忆下,皱眉道:“不仅干的效率很低,关键是秩序特别乱,随地大小解,搞得各处都臭烘烘的。”
“现在呢?”
卢象升反问道。
嗯?
这下王之仁愣住了,突然间,在王之仁心中想了很多。
“兴建秦皇岛要衢,本官的确能收容一批流民,让他们来负责在各处兴建。”见王之仁不言,卢象升双眼微眯道。
“但是这样一来的话,不仅粮饷开支会增加很多,关键是要分出一支队伍,来负责在各处维持秩序。”
“不过九如要记得一点,给我等的时间可没有那么多,既然是这样的话,那索性就化秦皇岛为战场,以要干的差事视为敌人,让天雄军下辖各部攻克,每天明确要干的差事,必须要不打折扣地做好。”
“何部能够提前干好,那本官就赏,何部没有按规矩干好,那本官就罚,这是谁都挑不出理的吧?”
王之仁下意识点点头。
“再说天雄军下辖各部将校,那都是各部将士选派的。”
卢象升继续道:“在劳作的过程中,谁能管好所辖将士,谁不能管好所辖将士,那是掺不得半点假的,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这是天雄军的宗旨!!”
“而经过这些时日的磨合与调整,天雄军下辖各部的秩序,是不是已经趋于安稳了?各部间没有任何矛盾?”
王之仁似乎明悟了。
“令行禁止若是军队的根脉,那么秩序就是军队的魂!”
卢象升语气铿锵道:“唯有将上述两件做好了,如此天雄军才能成型,二者但凡是敢缺少一个,那天雄军就是散兵游勇,根本就不值得天子信赖与倚重!”
“末将明白了。”
王之仁瞪大眼睛,情绪有些激动道:“总戎是通过这种高压的方式,让天雄军各部在秦皇岛各处忙碌着,而此前明确的各项规矩,其实就是天雄军要奉行的军规军纪。”
“不错。”
卢象升点点头道:“眼下天雄军唯一没有做的事情,就是明确下辖的诸兵种,并由此进行对应的操练。”
“不过这些事情急不得,待到秦皇岛初具规模后,天雄军通过这种方式,真正拧成一股绳后,那后续的整饬与操练,就可以按部就班地进行。”
妙啊!/
王之仁这下彻底明白了,虽说卢象升的这种方式,看起来是那般的奇特,不过真要细细思索下来,这还真是在变相的操练。
甚至于转换下思维,不仅能提高秦皇岛营建效率,甚至还能减少很多粮饷开支,关键是天雄军下辖各部,隔三岔五还能吃上顿肉,而在这样的统筹调度下,天雄军的凝聚力、向心力都能稳步增强。
这年头吃饱肚子都是种奢求,更别提隔三岔五还能吃上顿肉。
哪怕是这期间有着种种制约,可是对于这些没有着落的人而言,他们是愿意为此而守规矩的!
“不过这样的事,也仅限于能在天雄军这样干。”
而在王之仁感慨之际,卢象升却开口道:“因为天雄军下辖各部,皆是以血脉宗亲来编练的,儿郎们之间知根知底,所以这期间纵使出什么差池,那也会有人会站出来分忧的。”
“这样的军队,大明有一支就够了,多了那就容易出问题,陛下信任我等,才叫我等统辖天雄军,所以我等必须要做出些成绩才行!”
的确。
听到这里的王之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像天雄军这样的军队,如果真的是多了,那拥兵自重的隐患,是根本无法避免的,毕竟真要出现什么事,只要敢有一人振臂高呼,就会有成群的人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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