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概知道,阿鲁台方才的送客只是做做样子,自己若是真的走出了这营帐,他一定会将自己请回来而后答应二十万石粮食,只是和范突然插进一杠子,变成了五十万石。
而若是自己现在说了狠话,自己身为钦差,那这和谈的结果现在还真就成了空中楼阁,回去之后还真真不好给皇上交代,也许在皇上那里,五十万石和二十万石根本没有多大区别,相比于和谈成功,削弱瓦剌的实力,算不得什么。
要知道,回禀皇上以五十万石的粮草的代价谈成与鞑靼要求太甚,必须五十万石才同意,这两种说法可是不一样的,体现的是能力高低,换来的是斥责与否。
看着得意的阿鲁台和可憎的和范,胡概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带着郑亨走出了营帐。
他刚一出来,便是浑身一紧,此时夜已经深了,草原上寒气逼人,不由得伸手紧了紧大氅。
抬眼看去,天依旧阴着,伸手不见五指,不辩时辰。
外边的篝火依旧燃着,除了守卫的鞑靼骑兵,其他军士不论鞑靼还是大明都已经入帐歇息了。
“特使,特使且待......”阿鲁台追了出来,到了胡概身前,脸上挂着笑,但怎么看都像是得意,“别着急呀,这塞外的寒夜可是冷的很,会死人的,既然和谈已经成了,我看还是歇息一晚,明日再走不迟。”
“和谈已经成了”,这几个字让胡概听着极不舒服,但也不好说什么。
郑亨也道,“大人,阿鲁台太师说的对,这塞外的寒夜非同小可,是真的会冻死人。”
胡概想了想,心说这上面可不能逞强,于是强压下不满,对阿鲁台拱拱手,“那就劳烦太师了。”
“哈哈哈......不麻烦,不麻烦。”阿鲁台哈哈大笑,对达巴拉干吩咐,“安排营帐,燃起炉火,供大明特使歇息!”
“是!”
大明特使来访,说的又是和谈之事,阿鲁台原本的想法是要与胡概在中军大帐里同榻而卧、促膝长谈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所以只能另行安排。
很快,供歇息的营帐安排好,胡概谢过,带着郑亨跟随达巴拉干入帐歇息。
见他们离开,阿鲁台对和范道,“和公公,今日多亏大明皇上派您同来,不然这和谈可没有这般顺利。”
这高帽将和范戴的一阵舒坦,“太师谬赞了,结束数十年的战乱不论是对鞑靼还是对我大明都是好的,也是我为皇上分忧尽分内之事。”
说完瞥眼看向胡概走进营帐,“皇上派我来此,就是怕有些人故意阻挠和谈。”
阿鲁台闻言一滞,诧异地看着和范,心说天底下还有这般将愚蠢当聪明之人,他很快掩饰过去,嘻笑道,“公公所言甚是,不如今夜就与我在中军大帐内一同歇息,促膝长谈如何?”
和范推辞,“多谢太师美意,钦差胡大人在外,我却与太师在内,传出去,怕是多有是非。”
就他这还防着胡概。
阿鲁台笑道,“公公考虑甚是。”吩咐达巴拉干,“送公公歇息!”
和范还礼,去了营帐。
阿鲁台手抚胡须,眯眼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吐出两个字,“蠢货!”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各部首领,笑道,“中原皇帝就是这样,明明手下能人辈出,却干什么事都要派出个没鸟的蠢货玩意来。”
“哈哈哈......”各部首领哈哈大笑。
鄂尔多斯部首领苏曼走上前来,“太师,纵然是五十万石粮草,咱们也没有占了多少好处呀。”
阿鲁台看着胡概居住的营帐,搓了搓满脸的络腮胡,笑着道,“谁得谁失,一切可还没有定数呢,现在就言吃亏可为时尚早,哈哈哈......”
第二天巳时末,过了晨起最寒冷的时候,胡概率人与阿鲁台道别,往大同方向返回。
直走了十里多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又走一段,和范拍马上前,来到胡概身前,主动开口,“胡大人,咱们回了大同府,你写了复命的奏疏,我也就不久留了,直接回京复命,主子那里还等着咱们的好消息呢。”
虽然经了一夜,但胡概心中的郁气却丝毫没有消弭,现在他和范是什么东厂总管的干儿子的顾忌早已抛之脑后。
“好消息?”他冷笑一声,转头问道,“和公公,给皇上的复命奏疏胡某该如何写?就写胡某坚持二十万石粮食,以致和谈崩裂,幸赖和公公从中斡旋,才以五十万石谈定?”
和范自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撇撇嘴,同样是冷笑一声,“看来胡大人还在埋怨我昨夜相阻,不过昨天若不是我,这复命的奏疏胡大人怕是都无法下笔吧?”
胡概压住怒火,“和公公,昨夜阿鲁台已被逼到死局,和谈崩裂,只是表面,若不是你出言,二十万石粮食他一定会答应。”
和范不以为然,“胡大人,你也别把话说的这么满,朝堂上的门门道道我比你懂,咱们奉命出使,关键的是看怎么给皇上交差,若是昨夜阿鲁台没有相拦,咱们一走了之,那现在你我要说的可就是如何向皇上交代了。”
他呵呵一笑,“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既然皇命已成,昨夜的事我看就不用再提了,我和范也不是个好大喜功之人,给皇上的复命奏疏里不如就直接写以五十万石粮食议定如何?”
胡概瞥他一眼,也懒得再与他多言,转头对郑亨道,“郑将军,命众军加快脚步!”
言罢当先拍马而去,留下脸色铁青的和范。
三日后。
北风呼啸,大雪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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