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馆驿,已是酉时,天色将黑,下人将胡概迎进房内,躬身道,“大人,户部差人送来文书。”
“哦?来的正好。”胡概接过,打开见是任职文书,“我知道了,安排好马匹,明日我便离京,你们不必随我同去,自回大同府。”
那下人忙道,“大人,您一人要去哪里,还是我们随您同去吧。”
胡概笑道,“你们的家室在大同,岂能与大人我一样,久不回家?”
这般一说,那下人便知胡概此去长久,时日必然短不了,再不敢言同去的话,躬身道,“是!”
第二天一大早,胡概一身素服先去了杨士奇府上道别。
杨士奇问道,“元节,此去乐安,可能有诸多困难,但只要你功成归来,我自会向皇上进言,你不必再回广西。”
胡概听他还在给自己画饼,急忙道,“多谢首辅大人提携。”
“你打算带谁去?”杨士奇又问。
“回大人,下官一人前往。”
“连个随从也没有?”杨士奇皱眉,转而明白过来,“你是自广西来就未带随从吧?好说,我自府上找几个好用的下人,你带去乐安,也有个照应。”/
“不用。”胡概谢绝,“多谢大人好意,只是下官觉得,去乐安州赴任,即便带上几个随从,也没有多大用处,与其如此,倒不如下官只身赴任。”
“好好好。”杨士奇笑道,“孑然一身,你是想做给汉王看。”
从杨士奇府上出来,回到馆驿,胡概带了些许随身之物,牵马准备出城。
国丧期间,街道空荡,可刚到永定门,却远远看到郭玹正在等他。
“伯鸾兄?”他心中欣喜,加快步伐,来到郭玹身前。
郭玹一脸不满道,“元节兄一大早出城赴任,如何也不知会兄弟我一声?”
胡概急忙解释,“武定侯病重,这几日在京师已经是多有叨扰,这马上出城,如何还能再让伯鸾兄牵挂?”
郭玹闻言,转而笑道,“如果这也算叨扰,我郭玹宁愿元节兄你日日叨扰。”
说罢帮他牵马,“元节兄,走,我送你出城!”
“好!”胡概也不推辞,他在这京城里举目无亲,有郭玹在,心中多少是有些踏实。
他拿出文书,正要给守城的官军过目出城,却见一队官兵小跑进来,城门口的人无论地位高低,官职大小,统统推搡靠后,而后分列城门两侧。
郭玹见状,急忙将胡概往后拉,“元节兄,这是有大人物要进城,咱们快往后。”
“好。”胡概急忙退后,站在官兵身后。
吱、吱——
城门缓缓打开。
“乌拉拉——”
首先是响亮的乐声传进城内,胡概和郭玹面面相觑,这国丧期间,肉都不让吃,酒都不让喝,如何还能吹拉奏乐?况且这还是在京城!
胡概心说这果然是大人物,要是换做常人,如此目无朝廷礼法,全家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伯鸾兄,这是......”胡概问道。
郭玹不说话,细听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元节兄,你再好好听听,这乐声到底是什么。”
胡概细细听了一下,“好像......好像是道乐。”
“正是道乐,而且是道家哀乐。”郭玹道,“再等等,他们快要进城了。”
片刻之后,一队锦衣卫在前,首先进入城门引路,其后是十几个身穿紫色道服,胸前画着太极图案的道人,这些道人前面的拿着唢呐琵琶吹弹道乐,后面的举着黑色的道旗,上面画着大大的看不懂的道符,紧跟着的是四个道人抬着一台轿子,这轿子通体黑色,包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连个帘子也没有,和前面的道旗一样,用金粉描着看不懂的道符。
轿子周围也是道人,边走还边撒黄纸,最后面,依然是一队锦衣卫护卫,排场颇大。
紫色的道服本就偏暗,这些道人,还有是那顶轿子,黑漆漆一片,显得很是诡异。
胡概惊讶得看着这些人从眼前经过,转头问郭铭道,“伯鸾兄,这是......”
郭玹凑到他耳边,“元节兄,这是无面道人回京了。”
“无面道人?”胡概听的一阵恍惚,昨天一会毒思淼,一会猛如虎,现在又来了一个无面道长,名字一个比一个奇怪,一个比一个奇葩。
他正奇怪,只听郭玹又道,“元节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会咱们先出城,出城之后我再与你细说。”
“好!”
那队道人走远,城门两边的官兵离开,胡概这才上前,递上官文,与郭玹一同牵马出城。
待走出百丈,郭玹这才道,“元节兄有所不知,方才那轿子中坐着的正是无面道人,那可是一尊神人哪。”
可胡概从未听说过,“伯鸾兄,这无面道人到底是谁呀,如何会有这么个奇怪名号?”
郭玹笑道,“他你不知道,但他的师傅你一定听过。”
“谁?”胡概更加好奇。
“道教长春派体玄子刘渊然!”郭玹道。
“刘渊然?”胡概更是惊讶,心说这无面道人来头还真是不算小。
他不知道无面道人,但却知道这刘渊然,此人真可谓神人,他本是朝廷命官,后来弃官不做,入了道门,开创了道教长春派,甚至洪武二年,太祖朱元璋慕其名,将其召至京城,赐号“高道”,在皇家道录司任职,只是他已然习惯了道家的清心寡欲和闲云野鹤的生活,不久便又请辞而去。
时至今日,这刘渊然依旧是道家如雷贯耳的人物。
只听郭玹继续道,“元节兄,皇后娘娘向来信奉道教,对这刘渊然很是钦慕,只是碍于太宗皇帝,不敢太过张扬,待到昨年大行皇上登基之后便立刻派人专程去紫金山请刘渊然进宫,但是刘渊然年事已高,不愿入宫,但又怕得罪皇后娘娘,便推荐了徒弟无面道人,于是皇后娘娘便让这无面道人主持钦安殿,可他却也跟师傅一样,不愿为皇家道事所累,居然推辞了,于是皇后娘娘便让人专门修建了一座凌霄殿,就在自己的坤宁宫之后,专为自己讲经传道,不过这无面道人依然是约法三章,要皇后娘娘同意他一年内,三个月在秦岭悟道,三个月入世修道,三个月闭关修经,只有剩下的三个月才为皇后讲道,此举更是让皇后娘娘觉得他乃是得道神人,居然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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