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州观察使穆赤前段时间的心情其实非常不好。
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同样是观察使的论鲁扎,能够摇身一变,成了节儿。
在尚绮心儿死后,下属曾经怂恿他效仿论鲁扎,拥兵自立,可是被他给骂回去了。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做臣子的动不动就以武自重,那不就是乱臣贼子,成何体统?
可下属对他说,这世道变了。
谁的实力强,谁说了算。
武人的时代来临了。
穆赤这一次没有当面驳斥自己的下属。
但是他仍然不愿意那么做。
他怀念几十年前的黄金年代。
那时候,他带着军队在西域纵横驰骋,为为赞普、为吐蕃开疆拓土。
那时候,他还年轻。
他要为吐蕃的守这一城一池。
所以,当论鲁扎带着大军杀向瓜州的时候,穆赤怒发冲冠,提点兵马,誓要和这个大逆不道的家伙决一生死。
沙州生变,论鲁扎回师,却兵败被杀,沙州易主。
这让穆赤心情很是复杂。
论鲁扎死了,死得好,犯上作乱就该死。
可他麾下的吐蕃部队,怎么连汉人加奴隶都打不过了?
或许,时代真的变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份骄傲,让他在面对城中其他两派时,心态往往容易炸毛。
譬如,今天。
节儿尚乞禾组了一个局。
他本人原本没有这个想法,不过录事参军李明振提醒他,现如今瓜州城中,只有他有能力将这些人拉到一张桌子上来。/
这样各自心怀鬼胎,肯定也不是办法。
尚乞禾觉得很有道理。
宴会设在他的家中。
各派的大佬都很给面子。
尚绮心儿的干儿子,大都督尚莫笃来了;城内吐蕃贵族的代表人物,坐拥十一片牧场的赞儿普来了。
穆赤也来了。
除了这几派以外,来的还有瓜州城内的佛门领袖,塔尔寺主持法真。
真就是群贤毕至。
起先宴会的整体气氛较为和谐,大家就“今天晚上的菜很好吃”,“最近瓜州城降雨比较少”等问题达成了共识。
但当酒过三巡,尚乞禾磕磕巴巴地表示希望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将瓜州城建设成为一座拥有美好未来的城市时,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我一贯是这么想的。”
尚莫笃举手表示赞成。
“咱们手握着丝绸要道,从西边而来的物资都得经过我们,尚婢婢也好,论恐热也好,都得给我们几分面子。”
“他们不能承受我们倒向对面的一方,必然会给足我们好处!”
“那张议潮呢?”赞儿普放下酒杯。
“张议潮?根本不足为虑。各领一州之地,只要遣使安抚,便可相安无事。”尚莫笃颇有信心。
“荒谬!”穆赤冷笑一声,“人家凭什么跟你和平共处?”
“他没这个胆子!若是挥师来攻,尚婢婢必会挥师沙州。”尚莫笃还是信心十足。
“若是他有呢?”穆赤不依不饶。
尚莫笃觉得眼前这个老头有些胡搅蛮缠。
“那就遣使让尚婢婢来救。”他回道。
这回轮到赞儿普冷笑了。
“你不称臣,人家凭什么来救你?且不说他和论恐热还在厮杀。”
“称臣?!”
这句话直接触动了其他两个人的敏感点。
“瓜州城是赞普的城池,他尚婢婢来援救理所应当!称什么臣?”尚莫笃拧紧了眉头。
穆赤更是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打翻了旁边装着酒的银杯子。
“混账!你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赞儿普一点也不慌。
他瞥了穆赤一眼,然后将手里的骨头丢在了盘子中,擦了擦手:
“你拿什么守?”
“那论鲁扎两千人气势汹汹,最终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退一万步讲,就算张议潮不来攻打瓜州,那论恐热和尚婢婢也会来,到时候你拿什么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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